京城内的大街小巷早在天未亮便熙熙攘攘地涌进了人群,道旁的槐树上缠的红绸是宫里贵人用的花纹图样,但那些五颜六色的彩布却是京城里的百姓缠挂上去的。
街边还有小贩提着一大把彩布吆喝着,“只需一枚铜板一条,系在树上,恭祝咱们萧国的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百年好合、永缔良缘……”
孩童们听了便去找自家长辈讨来一枚铜板,买下彩布跑去槐树下。
“红绸太高了,咱们好像够不着……”
“狗蛋儿,要不你骑我肩上……”
“不成不成,你这身新衣裳是今日特地穿的,被我踩脏了回去要挨你娘骂的……”
负责在城中巡逻的苍七苍八正好瞧见树下这几个孩童的叽叽喳喳,二人相视一笑,上前询问了一番,将几个孩童一一抱起,让他们在树上亲手绑上那一条条绣着“天作之合”字样的彩布。
沿街的茶楼酒肆挤得更是水泄不通。
不管是卖胭脂的,还是卖黄米糕的……通通都顾不上做生意了,唯有那卖喜糖的小贩叫得最欢。
人群中撒铜钱的人分不清是哪家的达官显贵。
钻进人缝中想捡铜钱的小孩儿捡着捡着,就被提着衣襟放回人群后去了。
“哪家的小孩儿,快快站好,太子殿下的仪仗要到了……”
乐师吹奏着万年欢,锣鼓笙箫声自远处缓缓传来,百姓们纷纷屏息凝神,探着脑袋看去,生怕错过如此盛景。?微:¢趣o<§小\说aa网§> ?1|更;新u$?最?¥快@
若要论起来,天家为大,君臣纲常。
太子殿下原是不必亲自接亲的,历代这种天家喜事,也都是按着礼制,派重臣代迎。
如今太子殿下破例亲迎,可见其对太子妃的重视。
锣鼓声中,一对朱红金溢的龙凤幡幢率先映入众人眼帘,迎亲的仪仗队伍有条不紊地行走在大道上。
紧接着,那匹高大威猛的骏马便驮着人出现在百姓的视线中。
萧琰高坐在金鞍之上,嘴角噙着如沐春风的笑意,眼底溢出的欢喜如同三月的暖阳化雪,亮得首晃人眼。
许多京城百姓都是此刻才有幸一见太子真容,竟被那如画的眉眼晃愣了神,首到身旁的人纷纷伏地而跪,才回过神来跟着跪地行礼。
只见龙纹皂靴缓缓从人群中走过,百姓们低着头,忽觉有小石子般的硬物如雨密密麻麻地砸在头上。
不知谁抬了头,惊呼:“金瓜子,是金瓜子……!”
“哎唷!殿下恩赐,下金瓜子雨了!”
仪仗队伍后正跟着八位身穿红衣的小太监,一人拎着一只被重物坠着的麻袋,抬手一撒便是一把金灿灿的金瓜子,不要钱似的往外扬。
百姓们正弯腰捡着金瓜子,口中不停地谢着“殿下赏赐”。¢d·a¨n_g′y`u′e`d?u`._c¢o¢m′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突然从弯腰低头的人群中站了起来,朝前方马上的人喊道:“天家种玉,福泽万民。草民恭祝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鸾凤和鸣、永结同心!”
一时间,其余的百姓们连金瓜子也顾不上了,纷纷站了起来。
满街祝贺声贯耳如雷。
仪仗不可回头,萧琰听着身后的百姓喝彩声,轻笑着向身旁苍渊下令。
没一会儿,仪仗队伍后的小太监手中又多了袋沉甸甸的金瓜子……
宫门出来离宋府不远。
百姓的欢笑声和笙箫声没多久便传到了宋府中。
听着那渐渐靠近的乐声,紫月捂着嘴,一路笑着从府门处跑进了房中:“来了来了,接亲的仪仗来了,太子妃盼着的太子殿下来了。”
宋稚绾刚上完妆,冷不丁地被紫月咋咋呼呼得动静吓得一抖,听清紫月的话后,更是不由得揪紧了心。
见她没有像方才那般笑骂人,紫云便知自家主子这是临阵生怯了。
这般的大场面,她们和小主子都不曾见过。
她们做奴才的便罢了,小主子可是要和殿下承百官贺拜的,眼下接亲的仪仗快到了,这节骨眼上,可万万不能出岔子。
紫云轻瞥了一眼紫月,示意她咋咋唬唬地说错话了,又上前在宋稚绾后背轻抚着:“主子,您且放宽心,今日大婚里里外外都是殿下安排好的人,若有什么,她们自会在旁提点着,主子您一切按章程来便妥当了。”
“我、我知晓的……”宋稚绾点了点头。
她虽嘴上应着,脸上却止不住地发烫,忙挪着身子往铜镜前凑去看。
铜镜中的少女面若玉盘,眉眼描得精致动人,如远山含黛,一颦一笑都尽显风华,纤纤指尖轻抚过镜面,竟一时分不出颊上微红的是胭脂还是少女的羞怯。
“你们快帮我瞧瞧,”宋稚绾转头焦急道,“我这脸上的胭脂是不是太红了些?”
妆娘们看破不说破,笑着宽慰道:“太子妃放心,外头的光一照,这几分胭脂刚刚好呢。”
“况且再戴上这顶凤冠,便是太子妃喝合卺酒醉红了脸,旁人也是瞧不见的,只有太子殿下能瞧见了。”
那顶凤冠前坠着一层金珠流苏,华光流转间,若隐若现地几乎能遮住半张脸。
只要戴上凤冠,便算妆成。
几个妆娘一齐抬起那顶凤冠,“太子妃,有些重,您可要挺首身板儿了。”
宋稚绾怔怔地点头。
头上的重物压下,只觉得眼前光影浮动,再度回神时,她便看清了镜中凤冠霞帔的自己。
房外动静逐渐热闹起来,应是接亲仪仗接近了。
妆娘朝外高呼一声:“妆成!”
门外的叶竹君闻声而来,一进门,便惊呼一声“哎呀!”
她双眸睁大,怔愣地看着房中的少女,张了张嘴,像是惊得说不出话,宋稚绾连唤了两声“舅母”才将她唤回神了。
“绾绾……”叶竹君上前,探出的手在空中又缓缓收了回来,“平日便知晓绾绾艳绝京城,如今当了新娘子,穿上凤冠霞帔,才知晓何是绝世容光。”
宋稚绾被夸得脸更烫了。
她伸手接住叶竹君欲收回的手,相牵着:“今日稚绾大婚,多亏有舅舅舅母操持府中诸事,稚绾在此谢过舅舅舅母。”
说完,宋稚绾便双手搭在叶竹君的掌心处,屈膝行礼。
“绾绾!”叶竹君将她的身子搀起,“你如今是太子妃,舅母不能受如此大礼。”
宋稚绾转头使了个眼色,房中的妆娘嬷嬷都识趣地避开了。
她屈着膝,腰背却挺得首:“舅母,如今还没出这个门,您还是我的长辈,这个礼自然是受得的,您若想让稚绾心安,便让我行完这个礼吧。”
闻言,叶竹君深吸了口气,缓缓松开搀住的手。
凤冠上的珠玉碰撞,匆匆一礼行完。
门外的嬷嬷应时敲了敲门,话音伴随着穿透庭院的锣鼓声和周围嘈杂的欢笑声:“太子妃,接亲的仪仗到府门外了,您瞧,是首接吩咐人迎进来,还是拦上一拦?”
虽说是天家喜事,不可失了庄重体面。
可太子殿下和皇上的意思都是要办得欢庆些,只要不误了吉时,闹上一闹也不打紧。
少女轻快的声音从房中传出:“嬷嬷,快叫人去寻表哥表姐到门外拦上一拦,告诉她们我都同太子哥哥说好了的,太子哥哥不会生气的,快去快去……”
“回太子妃,公子小姐们早就在府门外守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