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没怎么开灯,她所在的角落有些昏暗。
抱着膝盖,她把脸靠在手臂上看着手机屏幕,亮光照亮她琥珀色的眼瞳。
眼眸没什么焦点,像是发呆。
在回忆的人又何止只有江煦一个。
每一次坚持不住的时候、每一次感到难过的时候,她都会从另一个人那里汲取力量。
即使是现在,她在遇到什么事之后,都还是会下意识想要和那个人分享。
【阿迟,现在有很多人都喜欢我了,和你之前说的一样,我很值得喜欢。
时至今日,我还是觉得你对我是很重要的人,但是……我一首都在反抗、质疑,就连唯一相信的人也无法信任,这样真的好累。
我还能相信你吗?阿迟】
对话框里,她打出的话没有发出去,而是被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了。
她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一条一条翻看着之前的聊天记录。
无论什么时候,她发消息过去都能得到少年第一时间的回应。
积极的、毫无阴霾的、太阳一般的回应。
一开始是她处心积虑接近,想要得到他身上满溢出来的爱,最后也确实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他总是毫不吝啬治愈她。.m!y.j\s,c¢h`i\n¢a^.′c`o¨m!
自己就像是身处寒冷冬夜的旅人,只要稍微朝他伸手就能够得到他散发出的所有温暖,然后驱散寒意。
江煦很幸福,而别有用心靠近他的自己也因此而变得幸福。
席柔景的手指缓缓往上滑。
江煦总是……
永远无条件夸赞她:【木京在我眼里当然什么都是最好的啦】
永远第一时间察觉她的情绪:【刚刚你说话的时候有点不对劲,是在难过吗?】
永远肯定她的所有:【无论什么事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吧,只要去做了就是完美。对我来说,你做的一切都完美】
永远向她分享爱意:【嗯?如果你变成蟑螂?怎么会有这种假设啊。嗯……就算你变成蟑螂我也还是会喜欢你、和你做朋友。】
在没有见面之前,他们总是畅想见面之后的日子。
【想要木京也成为我的家人,我的家人一定也会喜欢我一样喜欢你,然后你也会开心】
【如果能够见面的话,无论谁来欺负你,我都可以帮你欺负回去,绝对不会让你偷偷哭】
【好期待啊,真的见面了的话,你难过又或者是开心的时候,我就不只是能够隔着屏幕和你说话了。_k?a.n?s_h`u,p¨u\.*c~o·m¨我可以给你擦眼泪,也可以在你需要的时候拥抱你】
【我才不在乎那些,无论你长什么样子、你的身份是什么,你都是木京啊】
席柔景没有再看下去,把屏幕暗灭。
室内失去光源,变回了昏暗。
少女精致的脸上浮起淡淡的难过。
谎言系统陪着她,良久后,还是忍不住开口:
【对不起。】
【嗯?】
她因为它突如其来的道歉有些疑惑。
【我一开始怕你太过善良狠不下心来,才会把篡改的剧情说得那么绝对,现在你也知道了,因为你自己的努力,也许那些未来并不会发生。】
【但也可能会发生】
席柔景的眼神逐渐有了焦距,变得认真起来。
【那些剧情,如果我不去挣扎、不去改变,是真的有可能发生】
【你是觉得我因为江煦而难过所以道歉吗?】
【嗯】
【但是,即使未来有一丝一毫的可能被篡改,我都会那样做的】
【无论是让江煦愧疚还是无尽试探江迟意的心意,我做不到为了不让他们难过而赌上我的未来。我做不到信任剧情里的角色,除非我彻底摆脱所谓画家的桎梏】
【那一天会来的,等你成为六榜第一的那天】
【真的吗?】
席柔景微笑起来,真心实意期待着那天。
她擦擦湿润的眼睫,站起来继续换衣服。
无论经历了什么,她都要好好考试才行。
换上马术服,她解开手腕上的丝带,原来的衣服被丢到一旁。
医院里,纯白的病服也被衣服的主人换下丢到一旁。
江煦扣着西元私立夏服衬衫的扣子,然后对着镜子慢慢的、一丝不苟把领带给系好。
“我当时选那些课的时候……是什么反应?没说些什么吗?”
“反应?”
等他换衣服的段茂回忆着以前,“少爷你看起来很开心,说自己根本不想学什么艺术。”
江煦抿唇,在心里补充着自己当初的心路历程。
他肯定是在想,他要为了木京老婆当一个合格的家庭主夫,给妻子全心全意的爱,绝对不会像父亲一样,忙着自己的事业忽略了母亲和他们。 即使偶有不能互相理解的时候,他也会包容妻子,和她好好交流。
他的职业规划静静躺在手机里,认认真真写了很多很多条,标题栏上是【全职丈夫】。
写着如何经营一个小家,如何在妻子辛苦和难过的时候安慰她,如何平衡自己的家人和妻子之间的关系……
还有好多好多。
他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这些。
木京。
席柔景……
为什么他没有早一点发现,如果他早一点发现,她就不会过得那么辛苦。
而他,最终也成为了伤害她的凶手。
“少爷,你真的要出院吗?不再休养几天?”
“我出院了也会好好休养。”
“这样真的不行的,你才刚刚动过手术,江总和谢总知道的话,会……责骂大少爷。”
“骂……哥?”
江煦惊讶转头,“哥他最优秀最完美了,明明什么事都做得很好,他们怎么能骂他?”
“因为照顾不好你。”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会照顾,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搞迁怒这一套!那我不偷偷走,先去和他们说是我觉得医院太闷了所以才想出院,这样他们就没理由说别人了。”
“但身体要紧,少爷你这么急匆匆想出院,是因为宣传明星定下的另一个人是席柔景吗?所以你答应了邀约。”
江煦沉默不语,对着镜子给自己的眼角点了一颗小小的泪痣。
盖上盖子,就这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良久之后,他才轻轻点头:
“……嗯。”
他真的很想见席柔景。
想向她道歉,还想要问她,当初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
她……还喜不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