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太傅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脸蜡黄蜡黄的,嘴唇干得裂开了,呼吸很弱。
当年帝师的威风和精神头儿,现在全被病给磨没了,就剩下一副干瘦的架子。
要不是胸口还有点儿起伏,看着跟死人差不多。
秦阳走上前,苏文赶紧搬了个凳子过来。
他手指搭在苏太傅的手腕上,集中精神仔细感觉脉象。
这时候,周围好像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那几个太医看秦阳号脉的姿势挺熟练,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他们心里还是不当回事,脉象他们都看过多少遍了,还能有什么新花样?
过了一会儿,秦阳松开手,又仔细看了看苏太傅的脸色、舌苔,还轻轻翻开他眼皮瞅了瞅。
“秦院判,我爷爷怎么样?”苏文在一旁急着问。
那几个太医也竖起耳朵听,想看看这个年轻人能说出什么道道来。
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像是带头的太医,忍不住说话了。
“这位小哥,太傅大人的脉象,我们几个已经看了很多次了。”
“是心脾两虚,气血都不足,还有痰堵住了心脉的迹象。!3^8+看?书~网? +首\发\”
“我们已经用了补气养血、健脾化痰的药,也加了安神开窍的药,可是……”
他摇了摇头,一脸没办法的样子。
意思就是,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这年轻人还能有什么高招?
秦阳没理他,而是看着苏文。
“苏公子,太傅大人发病前,有没有情绪特别激动,或者受过什么惊吓?”
苏文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
“半年前,我爷爷确实因为我二弟太淘气,犯了家规,发过一次大火。”
“之后就开始觉得胸口不舒服,只是当时没太在意。”
秦阳点了点头,又问。
“太傅大人平时吃饭,有什么特别爱吃的吗?”
“我爷爷喜欢吃油水大的东西,尤其爱吃些油腻的点心,怎么劝都不听。”苏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听到这儿,先前说话那个老太医皱了皱眉,好像有点不高兴。
“这些情况,我们早就问过了,跟病情关系不大。”
他觉得,秦阳问这些,就是在装模作样,拖延时间。
秦阳淡淡一笑,没跟他犟。
“各位大人,太傅大人这个病,看着像是心脾两虚,气血亏败。.k¢a′k¨a¢w~x¢.,c·o*m¢”
“其实病根儿在肝气不顺,气郁化火,烧伤了阴血,痰和火混在一起,堵住了脑子和心脉。”
“心情不好,肝气就堵住了,堵久了就变成火,这是一条。”
“吃太多油腻的东西,就容易生痰湿,痰湿跟火搅和在一起,很难分开。”
“肝火太旺会影响肺,肺的功能不好,气就不顺畅,痰也没地方去。”
“心管着血脉,也管着精神,肝火一扰心,人就心神不宁,心血暗地里消耗,心脉也堵了,所以就胸闷心慌,迷糊说胡话。”
秦阳这番话说得特别顺溜,条理清楚,把病因分析得透透的。
在场的几个太医,包括那个老太医,听得都傻眼了。
他们当了一辈子医生,自认经验不少,却从没听过这么清楚的分析。
秦阳说的很多东西,他们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可偏偏跟太傅的症状对得上。
一时间,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就只有秦阳不紧不慢的说话声。
那个老太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里又惊又疑,还有点不好意思。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几句,却发现不知道说什么好。
秦阳接着说:“之前各位用药,虽然能补气血,但没能疏通肝气,也没清掉痰火。”
“就像锅里的水开了,只往外舀水,不关火,不但没用,反而可能让火更旺,把阴津都耗干了,所以病一直不好,越来越重。”
这话一出口,那几个太爷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等于是直接说他们之前的治疗全错了,是在帮倒忙。
苏文在一旁听得迷迷糊糊,但他看那几个平时牛气哄哄的太医,现在都说不出话来,就知道秦阳说的肯定有道理。
他对秦阳的信心,也更足了。
“秦院判,那您看,我爷爷这病,还有救吗?”苏文声音发颤地问,这是他最想知道的。
“太傅大人病得虽然重,但还有一口气在。”
秦阳说话很稳,让苏文心里踏实了不少。
“只要药用对了,把痰火的结给破了,把肝胆的郁气给疏通了,把乱了的气血给调顺了,就有希望好转。”
“只是……”秦阳话头一转。
苏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只是什么?”
“只是太傅大人年纪大了,底子太虚,用药得特别小心,药性太猛怕他受不了,太温和又怕压不住病邪。”
“就像走钢丝一样,分寸得拿捏得刚刚好。”
那老太医听秦阳说得一套一套的,心里虽然不服气,却也不敢再随便插嘴了。
他忍不住问,“那秦院判觉得,该用什么方子治?”
秦阳看了他一眼,“可以用柴胡疏肝散和涤痰汤做基础,加减郁金、菖蒲来开窍醒神,丹参、川芎来活血通脉。”
“先试试看,看看效果怎么样再调整。”
他说的这几个方子,都是医生常用的,没什么特别的。
但在场的太医都明白,一样的方子,在不同人手里,效果可能差远了。
关键是看病看得准不准,药加减得到位不到位。
秦阳刚才那番病理分析,已经比他们高明太多了。
“秦院判,一切都听您的!”苏文现在是把所有希望都放在秦阳身上了。
秦阳点了点头,立刻拿起笔,写药方。
他下笔很快,一气呵成,字写得也挺有劲。
药方开好了,自然有下人拿去抓药煎药。
趁着煎药的空当,秦阳拿出随身带的银针。
“苏公子,我先给太傅大人扎几针,通通经络,激发一点生机。”
苏文当然没意见。
那几个太医看秦阳要扎针,更是瞪大了眼睛。
针灸,他们也会点,但大多是用来治些不通不痛的小毛病,很少用来救重病。
只见秦阳洗干净手,拿起一根细长的银针,眼神专注,表情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