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昊磊的目光转向宇文殇:“宇文少主,龙腾水寨地形图,玄机阁可能拿到?”
宇文殇折扇轻摇,从容道:“王爷放心。龙腾水寨依玉水河天险而建,号称‘水上铁壁’。然其水道暗桩、箭楼布局、核心‘聚义厅’结构,乃至几处隐秘逃生通道…玄机阁‘千机卷宗’中皆有详细记载。半个时辰内,清晰图卷即可奉上。”
“有劳。”石昊磊点头。他需要这张图,不是为了强攻,而是为了掌控全局,等待那致命一击的最佳时机。他看向昏迷的王五,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洞穿未来的力量:“王五,你的仇,本王会替你报。但最终挥出那一刀的…必须是你自己。所以…给本王醒过来!”
仿佛听到了石昊磊的命话,又或许是体内琼汁草生机的再次涌动,昏迷中的王五眉头猛地一蹙,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压抑、如同野兽低吼般的呜咽,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这反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王五哥!”苏月禾惊呼。
药瞎子立刻上前探查脉象,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脉象…似乎有变!淤堵之气在冲撞!王爷的话…似乎刺激到他了?”
石昊磊眼神微凝,不再言语,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王五。仇恨,有时候也是唤醒生机的猛药。
玉州城内,一场无形的风暴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席卷。
慕容知云的动作快如雷霆。隐鳞的密探如同无形的影子,将一份份精心准备的“罪证”副本,悄无声息地送入了目标人物的书房、卧室,甚至…枕头底下!内容详实得令人心惊:济世堂与漕帮的密约,部分伪造,部分由孙奎口供拼凑、劫掠药材船的具体时间地点兵力部署、王五被囚禁在裕丰仓的细节、甚至还有几份按着血手印的“水鬼营”幸存者证词,由隐鳞高手模仿笔迹!
几乎在同一时间,玉州府衙内,府尹赵文清看着案头那份突然出现的“罪证”,脸色铁青,手指都在颤抖。他虽与章信德、陈霸天有利益往来,但劫掠北境军需、勾结济世堂敛财、残害王五这等事,已经超出了他能容忍的底线!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一旦坐实,他作为地方主官,难逃失察之责!
“快!备轿!去守备将军府!”赵文清再也坐不住了,他必须找手握兵权的守备将军吴振彪商议对策!
城西,漕帮控制的一个码头旁,简陋的酒馆里。几个浑身汗臭、疲惫不堪的船工正喝着劣质的烧酒,咒骂着工钱又被克扣。一个不起眼的乞丐溜了进来,神秘兮兮地塞给其中一个老船工一张皱巴巴的纸:“老张头,看看这个!陈霸天那狗东西干的好事!”
老船工借着昏暗的油灯看完,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布满老茧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劫…劫军需?害…害五爷?还要把咱们的船当贼船用?他…他妈的!这是要断咱们所有船工力夫的活路啊!没有五爷撑着,咱们早被这些喝血的东西榨干了!他陈霸天…他敢害五爷?!”
消息如同野火燎原,迅速在码头底层蔓延开来!愤怒的情绪在积压的贫困和冤屈中迅速发酵!当“血鲨堂”的刘黑子耀武扬威地押着李福穿过码头,准备登船前往龙腾水寨时,迎接他的不再是敬畏的目光,而是无数船工力夫沉默却充满仇恨的注视!那目光,冰冷刺骨,让凶悍如刘黑子,也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看什么看!想造反吗?滚开!”刘黑子色厉内荏地吼道,抽出腰刀虚劈了一下。
人群沉默着,缓缓让开一条路,但那沉默中蕴含的力量,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恐惧。刘黑子押着面如死灰的李福,在无数道冰冷目光的注视下,狼狈地登上了快船。他隐隐感觉到,脚下的根基,正在松动。
竹溪庄园外,此时却是另一番景象。
庄园大门洞开,门前空地上,临时搭起了几个宽敞的棚子。几口巨大的铁锅里,热气腾腾的米粥翻滚着诱人的香气。白花花的米粮堆在一旁,几大箱铜钱敞开着。玄甲卫士兵维持着秩序,苏明远强打着精神,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却也洋溢着老来得女的喜悦,亲自站在棚前。
“乡亲们!排好队!不要挤!人人有份!”苏明远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充满了真诚,“今日小女降生,承蒙天佑,母女平安!王爷仁德,感念乡亲,特设此粥棚,略表心意!凡我玉州父老,皆可领粥一碗,喜钱十文!愿此新生之喜,能为大家驱散些许阴霾!”
消息早已传开,庄园外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有衣衫褴褛的乞丐,有面黄肌瘦的贫民,也有不少好奇观望的普通百姓。他们看着热气腾腾的米粥,看着白花花的米粮,看着箱子里黄澄澄的铜钱,再听着苏明远那发自肺腑的话语,眼神中充满了感激和难以置信。
“苏先生大善人啊!”
“王爷真是菩萨心肠!”
“老天保佑苏先生的小千金平安长大!”
“听说昨晚庄园里还血战呢…苏先生家刚遭了大难,还想着咱们…”
“是啊,不像那漕帮…唉…”
议论声嗡嗡响起,充满了对庄园的同情和感激,以及对城内漕帮恶行的隐隐不满。领到粥和钱的百姓,无不千恩万谢。许多老人甚至对着庄园方向作揖祈福。这份实实在在的善意,如同温暖的阳光,迅速驱散了笼罩在庄园上方的阴云,也在玉州百姓心中,悄然埋下了对陈霸天不满的种子。
庄园内,石昊磊站在一处视野开阔的阁楼上,静静地看着门外这热火朝天却又秩序井然的景象。慕容知云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
“主公,消息散出去了。效果…比预想的还好。”慕容知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陈霸天抓了李福,更是火上浇油。码头那边,船工力夫暗流汹涌。府尹赵文清和守备将军吴振彪已经秘密会面,气氛凝重。另外…”他压低声音,“截获了陈霸天飞往京城的第二只‘金喙雀’!密信内容已破译,是向‘九千岁’魏瑾求救,声称遭遇‘石阎王’构陷,王五被劫,罪证泄露,请求‘公公’速施援手,清除‘隐患’!”
石昊磊接过慕容知云递上的密信译文,目光扫过上面充满惶恐和怨毒的措辞,嘴角的弧度冰冷而残酷。
“清除‘隐患’?”石昊磊的声音如同寒冰碰撞,“看来,这条毒蛇是打算…弃车保帅了。”他将密信随手递给宇文殇,“宇文少主,将此信连同之前截获的、章信德‘畏罪自尽’的‘绝命书’副本,以及陈霸天勾结济世堂的部分‘罪证’,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梁国公府!”
宇文殇眼中睿智的光芒一闪,瞬间明白了石昊磊这招“驱虎吞狼、火上浇油”的毒计!陈霸天向魏瑾求救的信,暴露了他们之间的勾结。章信德的“绝命书”则暗示了梁世铎续命希望的破灭。而陈霸天的罪证,则指明了魏瑾可能就是当年寒毒的源头和现在落井下石的推手!这三样东西送到本就寒毒缠身、对魏瑾疑心重重的梁世铎面前…足以让这条垂死的老狼彻底疯狂!
“王爷此计,直刺要害!属下立刻安排,保证今日之内,送到梁国公床头!”宇文殇郑重接过信件。
“很好。”石昊磊的目光投向遥远的北方,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京城的风,该刮起来了。而我们…”他的目光转回庄园内,急救堂的方向,王五依旧昏迷;产房的方向,婴儿细弱的啼哭隐约可闻。
“等。”
等王五醒来,揭开漕帮最后的黑幕。
等陈霸天在内外交困中彻底疯狂,自取灭亡。
等京城那条毒蛇在梁国公的疯狂反扑下,露出致命的破绽!
竹溪庄园,在新生与垂死的交织中,在善举与阴谋的笼罩下,如同暴风眼中短暂的宁静,积蓄着足以颠覆乾坤的力量。石昊磊玄色的身影伫立在阁楼,如同定海神针,也如同即将引动九天雷霆的…阎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