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四面楚歌

苏瑾怡的骨刀还攥在掌心,后巷巡夜兵丁的呼喝声刚落,墙根那团绣着鬼面纹的黑影便如夜枭般窜上了屋檐。

她手腕一紧,萧鸣的手已扣住她的胳膊:"往南走,地窖有暗道出城。"

话音未落,三支淬毒的弩箭擦着苏瑾怡耳际钉进窗棂。

她闻到了熟悉的腥甜——是玄冥阁惯用的蛇毒。

萧鸣的剑已经出鞘,冷光掠过她发梢时,她瞥见他眉峰微蹙:"他们比上次多了两队。"

仓库后墙的青石板被萧鸣的靴跟碾得咔嗒响。

苏瑾怡跟着他猫腰钻进堆满杂物的偏房,霉味混着血腥气往鼻子里钻。

她摸到墙角的陶罐,突然想起三日前在这里发现的半枚虎符——原来那时起,玄冥阁的网就已经撒开了。

"小心!"萧鸣的剑挑开她身侧的短刃,火星溅在她手背,疼得她倒抽冷气。

这次的敌人不同以往,不喊不叫,只像影子似的贴着墙根移动,刀鞘上都缠着棉布消音。

苏瑾怡用骨刀挑开袭来的锁链,余光瞥见为首那人手腕上的疤痕——是钱统领的副手周侍卫。

"二皇子驾前的死士,当真是名不虚传。"周侍卫的声音像刮过瓦砾,"但今天,你们走不出这条巷子。"他抬手挥了挥,七八个黑衣人从四面八方围上来,腰间的鬼面纹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苏瑾怡的后背贴上萧鸣的胸膛。

他的呼吸拂过她耳后,带着点硝烟味:"等我劈开左边三个,你往右跑,我断后。"她刚要反驳,他已挥剑冲了出去,剑穗上的青玉珠撞在敌人刀面上,发出清脆的响。

这些人果然忌惮萧鸣。

苏瑾怡躲在货箱后看得清楚:有两个黑衣人明明能刺中萧鸣后心,却突然收了力道往旁闪;周侍卫的刀始终避开萧鸣的剑脊,像在刻意拖延。

她想起前晚在陈尚书处看到的密信——"二皇子与玄冥阁有旧",此刻喉咙像塞了块烧红的炭。

"苏姑娘!"萧鸣的断喝将她拽回现实。

她握着骨刀扑上去,刀锋划开最近那人的手腕,血腥味顿时漫开。

但敌人越打越多,她的衣袖被划开道口子,火辣辣的疼。

直到萧鸣的剑挑飞周侍卫的刀,那人才终于喊了声"撤",黑衣人如退潮般消失在巷口。

"受伤了?"萧鸣的手指抚过她手臂的伤口,声音发紧。

苏瑾怡避开他的目光,盯着他剑上的血珠——那些血里,有一半是敌人刻意避开他时留下的。

她想起密信里那句"三十七条人命换半枚虎符",喉结动了动,终究没问出口。

府衙的灯笼在晨雾里像团模糊的橘红。

张校尉披着甲胄冲出来,刀疤在额角一跳一跳:"可算回来了!

方才陈尚书派人来报,慕容旧宅的地窖被烧了,什么都没剩下。"他接过苏瑾怡的骨刀,刀鞘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您没事吧?"

苏瑾怡扯下染血的衣袖,用张校尉递来的药布裹伤口:"玄冥阁的人今天换了打法,像在...探我们的底。"她扫了眼萧鸣,他正低头擦剑,剑穗上的青玉珠被血浸透,"张校尉,麻烦你派两队人守府衙前后门,再让暗桩去查周侍卫的行踪——他们突然变精锐,定是得了新指令。"

张校尉的拳头砸在案几上:"末将这就去!那陈尚书那边..."

"让他继续盯着朝上动静。"苏瑾怡扯紧药布,疼得皱眉,"双玺的事不能漏半点风声。"

萧鸣突然开口:"我去趟兵部,调些虎贲卫过来。"他的剑已经入鞘,声音又恢复了惯常的冷硬,"你别乱跑。"

苏瑾怡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喉间那团炭烧得更旺了。

她转身对张校尉道:"把前晚那封密信拿来。"

孙书生的书斋飘着霉味。

他缩在藤椅里,指甲把书脊抠出几道白印:"龙凤双玺...前朝皇帝与皇后的印信,说是能开皇陵,其实..."他突然压低声音,"我曾在《慕容氏家乘》里见过,双玺合印,能调天下兵。"

苏瑾怡的指尖扣住桌沿,木刺扎进肉里:"调兵?"

"当年慕容氏辅佐太祖打天下,太祖许过共掌山河。"孙书生从袖中摸出片残页,墨迹已经斑驳,"这是密诏残章——双玺现世,天命所归。

墨无痕要的不是玉玺,是让天下人觉得...当今圣上的天命,比不过前朝。"

书斋外传来丫鬟的通报声:"苏姑娘,林夫人求见。"

林夫人的珠钗在廊下晃得人眼花。

她攥着帕子,指节发白:"我本不该说...可沈知县昨儿找我,说要在十五夜祭天时分,让慕容姑娘登坛。"她突然抓住苏瑾怡的手,脂粉味熏得人发晕,"他们要烧祭坛,说那是天谴,然后举着双玺说...说当今是逆贼!"

苏瑾怡的太阳穴突突跳。

她抽回手,摸到袖中骨刀的凉意:"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我是沈夫人的表亲!"林夫人的眼泪掉在帕子上,"当年沈知县他...他收过慕容家的好处,现在悔得很!"她从怀里掏出个纸包,"这是玄冥阁在西城外的据点图,他们制解药的地方就在...就在前朝避暑别苑!"

苏瑾怡捏着那张皱巴巴的纸,能闻到上面的烟火气——像是刚从火盆里抢出来的。

她想起吴药师说过,解药需要"雪山顶上的冰蚕",而那别苑后崖,正长着冰蚕爱吃的寒梅。

药铺的门帘被风掀起,吴药师正踮脚够药柜顶层的瓷瓶,听见动静吓得差点摔下来:"苏...苏姑娘?"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您要的冰蚕...我打听过了,西城外破落宫苑的后崖有。"他突然压低声音,"可那地方...夜里总听见哭声,说是前朝妃子的冤魂..."

"我陪你去。"苏瑾怡把据点图塞进怀里,"现在就走。"

吴药师的手在发抖,药杵"当啷"掉在地上。

他盯着苏瑾怡腰间的骨刀看了会儿,突然弯腰捡起药杵:"我...我去拿罗盘。"

府衙外的更鼓敲了五下。

苏瑾怡裹紧披风,看吴药师抱着个布包从角门出来。

远处的晨雾里,西城外的破落宫苑像团模糊的黑影,飞檐上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响,不知是风,还是别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