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刚一踏入这片区域，便有几位身披明黄袈裟，面容慈悲，宝相庄严的“知客僧”含笑迎了上来。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为首的一位老僧双手合十，声音温和，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此乃我佛慈悲，于此浊世开辟的一方净土，名曰‘极乐佛国’。凡入此国者，皆可忘却尘世烦恼，得享永恒喜乐。”
他目光扫过我们一行人，重点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色，但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贫僧法号‘渡厄’，”老僧微微躬身，“不知几位施主如何称呼？来此佛国，所求为何？”
罗刹刚想开口，我却抢先一步，声音平淡无波：“我等四海为家，闻听此地有佛国净土，特来观瞻，若有机缘，想求个‘清净’。”
“阿弥陀佛，施主有慧根。”渡厄老僧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盛：“本师释迦牟尼佛曾言，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若能勘破，便可得大自在，大解脱。而我这‘极乐佛国’，便是助有缘人勘破苦海，直登彼岸的无上法门。”
他顿了顿，目光带着一丝悲悯与诱导，看向叶清歌和芷若寒：“两位女施主，观你们尘缘未了，眉宇间似有愁苦。要知道，红尘万丈，情丝缠绕，最是磨人。何不放下执念？既然来到这极乐之地，就可以得到涅槃。一入涅槃，便无生老病死，无爱恨情仇，唯有永恒的喜乐与安宁。”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叶清歌和芷若寒的眼神中，都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被“永恒喜乐”所吸引。
“涅槃？”
我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醒了有些失神的叶清歌与芷若寒。
“以众生魂魄为柴薪，燃起的虚妄之火，也配称涅槃？”
渡厄老僧脸色微变，但依旧强作镇定：“施主此言差矣。我佛慈悲，普度众生。众生皆苦，唯入我佛国，方能离苦得乐。此乃无上功德，何来虚妄之说？”
“是吗？”
我扫视着周围那些载歌载舞，脸上带着痴傻笑容的人：“他们的‘乐’，是你佛赐予的，还是……你们从他们身上夺走的？”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
只见一队衣着光鲜的商旅队伍，约莫十几人，牵着驼兽，载着货物，正满脸好奇与疲惫地走入“佛国”的范围。
为首的是一位富态的中年商人，他身边簇拥着十余名护卫。
队伍中，一位年约十五六岁，梳着双环髻，身着淡粉色绫罗绸缎的少女，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她容貌秀丽，气质娴雅，一双明眸中带着对未知世界的好奇，但也有一丝与这“极乐”氛围格格不入的警惕与不安。
“爹爹，这里……这里真的是佛祖居住的仙境吗？”少女拉着中年商人的衣袖，小声问道，她的声音如同黄鹂般清脆。
“雁儿，休得胡言。”中年商人低声呵斥了一句，但脸上却也带着一丝向往与敬畏：“此地佛光普照，梵音不绝，定是传说中的佛门圣地。我们一路辛苦，能得见此等景象，也是三生有幸。”
渡厄老僧见状，不再与我纠缠，立刻满面春风地迎了上去：“阿弥陀佛，欢迎诸位施主来到极乐佛国。贫僧渡厄，乃本寺知客。诸位施主一路风尘，想必是累了。不妨先随贫僧入寺敬香，沐浴佛恩，再享用些斋饭，洗去凡尘疲惫。”
富商一听，大喜过望，连连称谢。一行人便在渡厄老僧和几位小沙弥的引领下，朝着寺庙深处行去。
那位名为雁儿的少女，在经过我们身边时，好奇地打量了我们几眼。
“又是一群……即将被吞噬的祭品。”
司马懿低声叹息，他看得出，商队中人，除了少数几个修为尚可的护卫，其余人等，心神早已被此地的“佛光”与“梵音”所影响，眼神中不自觉地流露出贪婪与痴迷。
我们没有急于行动，而是选择在这“佛国”的外围区域，静静观察。
我看到，那队商旅被引入一座偏殿。
很快，便有“高僧”为他们讲经说法。
“经文”内容空洞，翻来覆去便是“放下”、“极乐”、“皈依”等字眼，但配合着萦绕不绝的梵音与弥漫的檀香，却有着极强的催眠效果。
刚开始，富商还带着几分商人的精明与审慎。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脸上的警惕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惚的虔诚。
唯有那位名叫雁儿的少女，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抵抗着什么。
她几次试图向她的父亲提出质疑，但都被她父亲用一种近乎狂热的眼神制止。
“雁儿，休得对大师无礼！”她父亲低声呵斥：“大师所言，句句是金玉良言，能听闻此等佛法，是你我的福分！还不快快潜心领悟，祈求我佛庇佑，早日脱离这苦海，进入真正的极乐！”
一位面容枯槁，眼神却异常明亮的“高僧”注意到了雁儿的异状。
他缓缓走到雁儿面前，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女施主，我看你慧根深种，与我佛有缘。只是尘心未泯，尚有些许执念未消。你心中……可有什么烦恼，不妨说与贫僧听听，贫僧或可为你解惑。”
雁儿咬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她轻声道：“大师……我……我不明白，为何一定要放下一切？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对未来的期盼……这些，难道都是错的吗？难道只有进入你们所说的‘极乐’，才算是真正的幸福吗？”
“高僧”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悲悯的笑容：“痴儿，你尚未勘破‘我执’。你所说的家人、朋友、期盼，皆是虚妄，皆是束缚。它们会给你带来短暂的快乐，但更多的是无尽的痛苦与烦恼。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这些苦，你可曾经历？可曾因此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雁儿的眼神黯淡了几分，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
“高僧”继续诱导：“唯有放下这一切，将你的灵魂皈依于我佛，才能彻底摆脱这些痛苦，获得真正的、永恒的、无瑕的极乐。”
他说话间，一股无形的精神力，伴随着蛊惑人心的“佛光”，悄然侵入雁儿的识海。
雁儿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她脸上的挣扎之色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周围人一般无二的、痴傻的幸福笑容。
她缓缓站起身，主动牵起了“高僧”干枯的手，声音空洞而虔诚：“弟子……弟子明白了。弟子愿放下一切，皈依我佛，求得……永恒极乐。”
“善哉，善哉。”
“高僧”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如同一个猎人，终于捕获了心仪的猎物。
就这样，一个本该拥有锦绣前程的少女，在我们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入了那“极乐”的深渊。
她的父母、仆从，也接二连三地被“度化”，成为了那千目邪佛即将享用的“养料”。
罗刹的指节捏得发白，她低声道：“九幽……我们……”
“不急。”我打断了她，“让这虚假的‘极乐’，再表演一会儿。待到最‘欢腾’之时，便是它……梦醒梦碎之刻。”
数个时辰后，夜幕降临。但这“极乐佛国”之中，却依旧灯火通明，佛光更盛。
无数人聚集在最大的主殿广场前，广场中央的莲花宝座之上，一尊高达数十丈，拥有着密密麻麻上千只眼睛的巨大佛像，在佛光的映照下，显得“宝相庄严”。
这，便是“千目邪佛”！
此刻，他正要开始一场盛大的“讲经”或者说……“飨宴”。
无数被“度化”的人，包括那富商一家，都虔诚地跪伏在地，眼神狂热而空洞。
“时辰到了。”我淡淡开口，身上那“绝对虚无”的气息，开始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我一步踏出，身形已然出现在广场边缘。
我的出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
隐藏在主殿莲花宝座之上的千目邪佛，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我身上那股与此地格格不入，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克的气息。
“嗡！”
千目邪佛上千只闪烁着诡异邪光的眼睛，猛地同时睁开，齐齐锁定在我身上！
它每一只眼睛中，都射出了一道道漆黑如墨，却又带着令人灵魂悸动的毁灭光束，如同暴雨般向我倾泻而来！
“何方妖孽，竟敢擅闯本佛清修净土，扰我清修！”
一个宏大而充满暴虐意志的声音，从千目邪佛口中发出，震得整个广场都嗡嗡作响。
那声音中，不再有丝毫的慈悲，只有被触怒的凶戾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我只是抬眼，平静地看向那尊巨大的邪佛，以及他身上那浓郁到化不开的、由无数灵魂怨念与扭曲信仰之力交织而成的污秽气息。
“你的‘净土’，太脏了。”
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角落，甚至盖过了邪佛的怒吼。
“神厌术——虚妄破灭！”
刹那间，以我为中心，一股无形却又无处不在的力量，骤然爆发！
嗤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