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望当然不敢说,不许随从插手是为了更痛快的揍陈致和。
连累漳哥儿确实是他的错,顾知望果断低头认错,“爹,是我鲁莽了,我错了。”
顾律并未因此消气,清楚认错在儿子那向来不值钱,非要上手教训才能让他知道厉害。
“我再问你,明知陈致和故意诱你上假山,明知他不怀好意,不清底细,就敢鲁莽前去,是嫌自己命太硬?”
“顾知望,你当不当错!”
顾知望身子抖了抖,第一反应就是认错,不过在看见顾律从博古架上取了戒尺的一刻,脑袋晃成了拨浪鼓。
猫似的躲在了顾知序身后,探出个脑袋急声道:
“陈致和屡次挑衅我在先,我若是连应都不敢应岂不是任人嘲讽欺辱,爹,书上说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若是一再忍让只会被人看轻。”
“那书上有没有教你谋而后动,思而后定?”
“我有没有说过君子不立于危墙下?”
顾律步步紧逼,声音里压着火气,“想要对付陈致和的方法有千万种,你偏偏选择了最愚蠢的一种,今天要是我没有派遣人给你,你自己有没有想过后果。”
“我看你就是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手给我伸出来。”
顾知望吓得一把抱住了身前的顾知序,如同抱住唯一的救命浮木,哭唧唧问:“怎么办怎么办?阿序,我不想挨打。”
顾知序带着他后退,眼睛直盯着顾律手中的戒尺。
那戒尺是实木做的,看起来就知道打人很疼,望哥儿手那么软,一戒尺下去手就得肿起来。
他觉得望哥儿说的没错,欺负了就要反击回去。
顾知序一直没做到的事,说不出的话,被顾知望说到做到了,他活的肆意又张扬,这也是顾知序总忍不住将目光汇聚,追逐他的原因。
在他心里望哥儿就是很好很好的存在,他不懂顾律为什么能忍心这样教训望哥儿。
顾律幼年便跟随父亲习剑,身手虽说比不上二弟顾徇,但对付两个小崽子还是绰绰有余。
顾知望被他轻松拎着领子拖出来,眼见那戒尺就要朝着自己身上落下,直接跪在地上抱住顾律双腿开嚎。
“爹,你别打我,我再也不敢了。”
“你就这一个叫顾知望的儿子,打坏就再也没有了。”
“呜呜呜,爹,我乖,你别生气。”
顾律举着手,看着底下的小崽子不知是哭还是笑。
不知情的听着还以为他要杀儿子。
这一片刻的机会,顾知序一跃,死死抱住顾律拿着戒尺的手,冲顾知望喊道:“望哥儿,快跑。”
顾知望看了他一眼,来不及多想,撒腿就跑。
虎口脱险之情,他记下了,等下回爹要打阿序的时候,他肯定也出手拖住爹。
阿序仗义又温柔,不仅给他带吃的,还帮他打架,可见书中之事不可全信,他太喜欢阿序了。
要是阿序能早点回府里就更好了,这样爹每回打他的时候阿序都会帮他。
顾知望有种白被打这么多年,亏了的遗憾感。
飞速跑离前院,顾知望原本想往千山堂去,后来一想这不是羊入虎口嘛。
他娘虽然护着他,但在爹面前有时候容易掉链子。
不行,顾知望脑瓜子一转,换了个方向。
书房内,顾律眯眼,“人都跑没影了,还不松手。”
顾知序看了眼外头,确定望哥儿不见了,这才松手退后了两步。
“对不起,父亲。”
说着道歉的话,脸上却是不见悔意。
顾律认真端详了一番自己新认回来的儿子,发现与最初在辽州相见时的胆怯,懦弱,现在的他变了许多,神情间已窥见一抹坚毅,如刚出窝的狼崽子,虽然尚且弱小,却已有了亮爪的跃跃欲试。
也是,若真是柔软的猫崽,当初被救下时也不敢攥着颗小石子就要人性命,濒临倒下又一次次爬起来,跟上赈灾的车队。
顾律眼中闪过一缕复杂,问:“你认为你是在帮他。”
顾知序不答,脸上的执拗一眼便能看出来。
顾律摇头,“在我看来,你不仅不是在帮他,而是害他。”
“我不会害望哥儿。”顾知序反驳。
“可你有没有想过,那假山有八九尺之高,望哥儿若真是摔下去,伤了手脚尚且算好,要是磕了脑袋失了性命又该如何?”
“他能第一次将自己置身险境,不加阻止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不是回回都有这般幸运的。”
顾知序被顾律的话震住,想到望哥儿断手断腿的画面,吓得脸色微微发白。
片刻后又镇定下来,肯定道:“父亲不会让望哥儿出意外。”
那两个随从便是证明。
顾律语气平静,“没有谁会一直陪伴于谁身侧,靠人不如靠己,将来的路只有他自己能走,谁又能保证他下次还能全身而退?”
顾知序没有急着说话,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忽而抬头。
目光直视顾律,“我能一直陪在望哥儿身侧,下次出现危险,我肯定会更早出现,不叫望哥儿出意外。”
顾律不知作何反应,只是一笑置之,朝顾知序挥了挥手。
“太晚了,回去歇息吧。”
他们两人关系好自然不是坏事,只是这小子性子未免固执,还有的磨。
寻常亲兄弟娶妻生子后关系都渐行渐远,更谈何望哥儿与序哥儿两人。
寒风阵阵,顾知望硬是跑出了一身的汗。
刘氏不喜喧嚣,只在宴席上简单露了个面,现下正准备歇息,听到望哥儿来了又穿着衣裳出来。
“这是怎么了?”她摸着顾知望一脑门的汗,吩咐道:“快去打些热水来。”
一冷一热最是容易生病,得尽快拿热帕子擦干净汗。
顾知望依偎在刘氏怀里,声音发软:“祖母,望哥儿能不能住在您这?”
刘氏一下明白了,点了点他鼻尖,“又惹你爹生气了,你说你怎么这么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