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房间不多,没两个人住店,空房都被一行人包揽了,却还是不够分。
“你们俩住一起,晚上不许乱跑。”顾知览恐吓,“被人贩子抓住知道会怎样吗?给你们卖了放在黑心客栈做人肉包子吃。”
正在后头专注看账本的掌柜手一僵,只听了后半截,看着几人欲言又止。
他这生意清清白白,绝不是什么会拿活人做肉包的黑心客栈呀。
顾知望知道大哥故意吓唬自己,朝他做了个鬼脸拉上顾知序进了房间。
房间简陋,还能听见隔壁屋里的说话声。
洗漱完的两人上了床,这两日折腾,顾知望没一会就睡着了,不过这一晚睡得委实不太舒服。
客栈床铺太硬了,硌的骨头疼,这几日下雨,被子也有些若有若无的霉味。
顾知望一不舒服就开始来回翻身,左右寻不到舒服姿势眉头不自觉蹙起,睡着了嘴里也嘀嘀咕咕哼着。
顾知序被闹腾的睡不着,抬手轻轻捏住顾知望鼻子。
被阻碍呼吸的顾知望张着嘴小狗喘气,最后忍不住挥开鼻子上的手,继续不满翻身。
顾知序轻手轻脚起身,将自己盖的被子当作垫床的褥子,又抬手给顾知望挪了过去,两人换了位置。
顾知序自己则是拿了外袍大氅盖着,客栈被子看着厚实,却不知用了多长时间,保暖效果大打折扣,比起来裘皮所制大氅也不差什么。
第二日醒来的顾知望还以为是自己睡觉不老实,抢了顾知序被子,好一阵心虚。
客栈一楼,顾知望下来的算是迟,顾知览几人已经在用早点,赵凌依旧看不见人。
刚坐下,顾知览那头就发话了,“吃完我叫人送你们俩回去。”
到嘴的包子瞬间不香了,顾知望脸一皱,顾知览压根不给他说话机会,“别给我扯别的,没用。”
顾知望小眼神幽怨,控诉盯着他,被顾知览无视了个彻底。
不想归家的顾知望没了办法,只好采用‘拖’字诀,一个巴掌大的包子磨磨蹭蹭硬是给揭了皮,经历十八番酷刑才给了解脱,最后又开始对着手边的一碗白粥施法。
他的那点小心思叫人看的一清二楚,同桌的人忍不住逗他。
“你兄长实在是铁石心肠,不如你舍了他认我做哥哥,哥哥护你。”
顾知望停下手上捣腾的调羹,抬头看他,“那我认下你这个哥哥,就可以一起去游学吗?”
那人一时卡壳,糊弄道:“你个小孩老想着出去做什么?外面危险的很。”
顾知望失望摇头,小大人似的长吁短叹:“那还是算了吧。”
周围人一阵哄笑。
顾知览摇头,敲了下顾知望脑袋瓜子:“见风使舵,唯利是图,给点便宜是不是就要改姓了?”
能随意开玩笑的几人和顾知览关系都不错,笑笑闹闹的无人介怀。
一顿早膳再磨叽也有吃完的时候,顾知览在前头嘱咐随行的人将顾知望两个给看住,不许出了岔了。
不过有句话说的好,天无绝人之路。
顾知望顾知序刚被半推半攘上了马车,一声嘹亮的鹰鸣响起,高璇长空的猛禽俯冲而下,缓冲后立在赵凌右肩之上。
那是一只极为雄壮的海东青,还是稀少的白羽。
身为北国霸主的空中之王,海东青极为难寻,培育起来也同样艰难,一旦捕捉到都是献给朝廷的。
一群少年双眼冒光,显然都对这只神气的海东青垂涎三尺。
顾知望同样看的目不转睛。
千里马难寻,可海东青是万里挑一的稀罕物,哪个男孩看见不心头火热?
不过赵凌平素冷淡高傲,因此再喜欢也没人上前。
赵凌摸了摸海东青的大脑袋,从粗壮的爪间取下卷筒纸条,展开看了眼,淡声道:“京城暂时回不去,外城聚集了大批流民,生了乱象,还在镇压阶段。”
“流民里头有人起了病。”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瘟疫横发于冬日,那些流民天南地北不知从何处来,是否染病也难说。
顾知览立刻放弃了叫顾知望顾知序回去的决定。
果不其然,顾律那边早有消息,半夜派遣了人快马加鞭过来,只比赵凌晚了半刻将消息送了过来。
同样也是叫他们切勿回京。
一起送过来的还有顾知望顾知序的衣衫和能代表顾律身份的候佩璧。
这东西具体的作用没有,不过能起个震慑的威力。
与此同时还来了两个侍卫,跨着大马跟在后头。
显然是顾律不放心他们。
京城那边大概率是安全的,皇城守卫力众多,那些起病的人只会被安排在远离京城的别处,流民面对铁甲带刀的京兵也闹不起太大的阵仗。
不过显然这次有官员要倒霉了。
耽搁了些时间,一行人开始启程。
路况随着远离京城而变得越加糟糕,有时马车车轮还会陷进泥里,靠人力才能推动。
这种乌龟爬行的速度和步行没任何差别。
顾知望顾知序都被抱到了马上,和侍卫一骑。
半路还下起了小雨,实在够倒霉的。
一群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们都成了落汤鸡。
其中就数赵凌马车大,被陷了数次后赵凌黑着脸出来,翻身上了马,对着溅起的泥点子死死皱眉。
他这副姿态显然有人看不过眼,在底下鄙夷努了努嘴。
顾知望没发现他们态度有异,扭头去看阴沉着脸的赵凌,没发现海东青的踪迹失望回头。
他是在路上的马车里听人提了一嘴小郡王才想起赵凌的身份。
赵凌是当今陛下一母同胞的长姐,御安长公主的独子,刚出生便被陛下亲封为淳郡王。
这就不得不提一件往事。
当年元景帝虽为嫡出,继位时却还是有诸多坎坷,御安长公主为给弟弟拉拢势力,嫁给了当时执掌军权的督师赵霍渊,为典型的政治联姻。
婚后不过数年赵霍渊旧伤未愈,重病离世,督师这一权势滔天的官职也被元景帝撤销,同时册封了赵凌的郡王爵位。
京中不少人对赵霍渊的死心存猜忌,觉得是这对皇室姐弟两卸磨杀驴,收揽权势的手段,就连赵凌这个郡王也是补偿性的册封。
不过虽然心里猜忌,谁也不敢明着表现出来。
顾知望不清楚这些陈年往事,惦记的都是那只威风堂堂的海东青,可惜接下来一路都没看见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