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下连连的欢呼叫阵声将他惊回神,演武场上只剩下最后的胜者,也有不信邪的上台挑战,却都不到半刻便灰溜溜下了场。
底下士兵狂热的盯着台上的顾知序,叫好声连成一片,再没了刚开始时的轻视。
这一刻,顾知序融入其中,他好似天生就该生于军营,生于战场,成为硝烟之中的最为瞩目的存在,收获更多人的憧憬和敬仰。
顾知望忽然想到,迟早有一天顾知序也会如同赵凌般,离开京城,奔赴属于自已的战场。
岳北与京城相隔数千里,十分遥远的距离。
在这一刻,顾知望开始感到茫然,如同咽下一口苦到掉渣的汤药,如何也吐不出来,空余满嘴的苦涩蔓延。
赵凌即将离京,阿序以后也会离开,那么自已呢,他好像没有目标,不清楚方向,如同迷失在林中的麋鹿,只能在原地打着转。
一些从未思考的事情开始出现在顾知望脑海中浮现,他不是喜欢庸人自扰的性格,天生和悲观这种东西挂不上钩,可看着场上的顾知序,却控制不住的感到低迷。
演武场上的比试不知何时结束,顾知序回到观赏席,那股子被激出的意气风发被尽数收敛,站在顾知望的座位面前不说话。
顾知望太了解他了,光是看他唇角的细微弧度也知道,他在不开心。
至于为什么不开心,也挺好猜。
“我看着呢,没想到你玩角力也这么厉害,怎么不和我说?”
顾知序不为所动,他虽然人在了阵话后,心思就完全没在自已身上了。
这让他格外烦躁不爽。
赵凌不用抬头都能感受到丝丝缕缕的敌意朝自已刺挠,他站起身,道:“行了,今日便到这里吧,军营的饭菜滋味不好,怕你们吃不惯,就不留你俩了。”
顾知望跟着起身,和赵凌告别,一路出了军营。
上到马车,他还想着要怎么哄哄对面的人,却是顾知序先一步开口,“你在不高兴,为什么?”
“嗯?”顾知望摸了摸自已嘴角,心想自已也没表现出来吧。
顾知序:“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有些确实不好说出来,但顾知望可太了解他了,真要是顺着应了,指不定自已一个人怎么生闷气呢,便借故道:“赵凌哥要调往岳北军营了。”
顾知序眼神一暗,“你这一路都是在想赵凌的事。”
顾知望敷衍式地点头,半晌不见对方再有其他反应,试探询问:“你怎么看?”
距离大乾和北蛮彻底开战还有四年的时间,同样,距离顾知序奔赴战场的时间,同样只有四年。
顾知序情绪并不如何高涨,发表看法:“需要我一起为赵凌离京不高兴吗?”
这话听着不怎么对劲,顾知望脑袋往前一倾,继续追问,“你会不会也想去岳北?”
顾知序表情有些奇怪,“我为什么会想去岳北。”
“施展抱负建功立业,千古留名,许多人都这样想。”顾知望确定道,“你喜欢军营的环境和氛围,每次去藏书阁,你取还的书都是有关兵法布阵的。”
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双方有时会比自已更了解自已。
顾知序短暂愣了下,很快归于笃定,“我只是感兴趣,相比岳北,我更喜欢留在京城。”
顾知望一直盯着他的眼睛,确定他不是随口的搪塞之言,而是认真的后,顿时神情复杂起来。
难不成是自已的蝴蝶翅膀扇得太大,彻底将书中剧情打乱了。
这次轮到顾知序询问:“你想让我去岳北?”
简单的一句话最后却将顾知望给难住了,半天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
人与人之间的情分都是处出来的,如果是自已所不认识的顾知序,那么他会毫不犹豫的希望他去,属于顾知序的主场在战场中,他天生便适合吃这碗饭。
有无数的人都需要他,战事能在短短四年间结束,收复丢失的城池,彻底将北蛮击溃,将北地那块水草丰沛,羊马成群的地方收入大乾领地,顾知序是不可或缺,尤为关键的存在。
更是在多年后,陆陆续续将蠢蠢欲动的周国打服打怕,扩大领土,奠定了大乾中原霸主的根基。
可于眼下,他会因为听见顾知序一句更喜欢留在京城而松了口气,甚至隐隐升起欢喜,这违背了最开始的初衷。
书中之事既能改变,那便代表其中所描绘之事并非绝对,战场上腥风血雨,刀剑无眼,顾知序并非是书中人人吹捧的神,他是人,是人便会流血受伤。
万一呢,万一有那么次不测,顾知望会怕那些万一,那些不测。
这些纠结一直到回府,才算是告一段落。
为了防止再次被顾知沛蹲守到,两人绕了一大圈,从后门进入,一同在老太太那待了待,顺带用了午膳。
如今府里除了行八行九的顾知胤和顾知沛,其余子孙长大的长大,出嫁的出嫁,老太太不喜顾知胤,顾知沛又实在闹腾,她如今年纪大了,吃不消,回回也就顾知望过来一趟,能逗得她开颜,午膳里用的饭也比平时多了些。
出了万寿堂,顾知序回了自已院里,顾知望则是往千山堂又跑了一趟。
云氏半倚在榻上,对着摆在矮桌上几张画像来回翻阅,眉心微蹙,好不烦忧,连儿子进屋都半点没察觉。
顾知望自顾自拿了桌上的点心吃,将刚巧抬眼的云氏吓了个哆嗦,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你这孩子,进来都不出个声。”
“分明是娘自已看的太投入。”顾知望凑近看了眼矮桌上的东西,发现都是些年轻姑娘的画像,顿时知道怎么回事了,暗道自已不该接这句话。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
云氏愁眉不展,话匣子立刻打开了,“还不是你大哥的婚事,我左右看着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好姑娘,偏你大哥眼界高,难不成要娶个天仙回来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