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时一到。
新郎官便带着迎亲的队伍出发了。
从国公府到陈府要穿过京城最繁华的街道,再加上今日成亲的是英国公世子,所以围观的百姓非常多,几乎把长街两侧都站满了。
幸好有巡防营的人维持秩序,才不至于混乱。
今日来围观的百姓,除了想看热闹之外,也有不少人想借机一睹护国将军的英姿。虽然他们早就听闻护国将军腿受了伤,今日迎亲多半不能亲自去,但百姓还是存了点期待。
可惜,他们在迎亲的队伍中仔细找了一遍,最终也没见到路知晚的身影。
不过……
今日也算没有白来。
英国公府迎亲的队伍里,竟然有一只猫!
“这是世子养的猫吗?养得可真好,皮毛油亮,神气得很。”
“这可不是国公府的猫,这是东宫的猫。”立刻有人纠正。
“东宫的猫怎么会在国公府的迎亲队伍中?”
“我骗你做什么?我家有人在宫里当差,日日看到太子殿下抱着这只猫,太子殿下还抱着它上朝呢!满朝文武都知道这是太子的猫。”
东宫这只猫长得还是挺有辨识度的,尤其是那不可一世的气质,还有脑袋顶上的一撮灰毛。只要见过或者听说过的,基本上都能一眼认出来。
“太子殿下与国公府向来亲厚,他让自已的猫跟着迎亲,也算是对国公府的宠信吧?”
“有道理,护国将军不能陪着世子迎亲,让这只猫跟着沾沾喜气。”
“看来东宫待国公府,比陛下还亲厚呢。”
“那可不,你没听说当初在北境,护国将军救过殿下的性命!”
百姓议论纷纷,各个都煞有介事。
路知晚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只端端正正坐在马上,那模样看上去认真又可爱。
迎亲的队伍很快到了陈家。
陈家人看到小猫颇为惊讶,却也没有怠慢了他,甚至专门找来了鱼想喂他。
“他在外面不吃东西的。”同行的郁临风笑道。
陈家人闻言收起了鱼,找来了个精致的金项圈给小猫戴上了。
依着京城的规矩,迎亲的队伍中若有新郎家中或同族的幼弟,都要单独给小孩准备一份礼。路伯忱没有带同族的小孩来,只带了只猫,陈家人便将小猫当成了孩子一般对待。
路知晚不知道这些规矩,但是人家给他戴项圈,他也很配合地戴上了,甚至路上都没敢摘。于是神气小猫摇身一变成了富贵小猫,回程时身上穿金戴银,好不喜庆。
迎亲队伍去的途中,路知晚和路伯忱的马并行走在了最前头。回程时,路伯忱要陪着新娘的喜轿,路知晚的马便被路仲亭和郁临风护在了中间,那架势乍一看倒像是路二公子和郁临风在陪着路知晚迎亲。
一行人到了国公府,府中亲眷早早候在了门外。
路知晚骑在高头大马上,一眼就看到了身着绛红袍子的谢琮。太子殿下身量挺拔,一张脸更是长得优越出众。
路知晚遥遥望着他,哪怕近来两人日日都在一处,这会儿自人群中看到他,路知晚依旧抑制不住地心动。
谢琮……真的很英俊!
一人一猫对视之际,谢琮已经大步上前,朝马上的小猫伸出了双臂。路知晚在马背上借力一蹬,于满目的喜庆和热闹中,跃入了谢琮怀里。
那一刻,路知晚忽然觉得,当猫也挺好。
因为他是只猫,所以不需要避讳身份、地位,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和谢琮亲近相拥。所有人只当太子殿下宠爱小猫,却鲜有人知晓他们隐秘而热烈的爱意。
“哪儿来的项圈?”谢琮问他。
当着宾客的面,路知晚不敢说话,一旁的郁临风便替他答道:“陈家长辈给准备的。”
“戴着难受吗?”谢琮又问。
其实这项圈戴在猫身上有些太大了,行动也不便,并不舒服。但路知晚觉得这是为了图个喜庆,不好随便摘,便摇了摇头没让谢琮摘下来。
大婚依着一应仪程有条不紊地进行。
路伯忱迎着新娘进了国公府,谢琮则抱着怀里的小猫也进了府,仿佛礼官口中的吉祥话和祝福,不仅是对一对新人所言,也是对他们说的。
观礼的宾客席,谢琮的座位被安排在了最好的位置,能清楚地看到整场仪式。小猫坐在他腿上,礼官口中朗声让新人夫妻对拜时,小猫下意识转头看向谢琮。
谢琮一笑,俯身在小猫脑袋上落下了一个吻,郑重又温柔。
路知晚心脏狂跳,耳尖滚烫。
谢琮竟在他的家人和所有宾客面前吻了他!
虽然吻的是小猫,可这个吻带给他的冲击依旧不小。至少在这一个瞬间,他们之间隐秘的爱意,算是以另一种形式宣之人前了。
“好!”宾客席的郁临风忽然叫了声好。
他这一声好在众人看来并不算恰当,甚至有点突兀。
但新郎官路伯忱却淡淡一笑,朝他回了一礼。
婚宴。
路知晚的故交都被安排在了一起。
因为路伯忱是今天的新郎官要招呼宾客,路仲亭也要陪着父亲忙前忙后脚不沾地,所以招呼宾客的任务被郁临风揽了过去。
席间有人叹气,说路知晚要是在就好了。
“知晚在治腿伤呢,太医说不宜挪动,要好生休养。”郁临风手里拈着酒杯,朝众人道:“待知晚腿伤恢复,我做东,不对,应该让知晚做东!请大家伙都去,把一品楼包了,咱们喝上一天一夜,不醉不归。”
一旁的谢琮拈着酒杯朝他遥遥碰了一下,将酒喝了。
其他宾客见状便也纷纷附和,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席间众人谈天说地,说起路知晚少年时的“丰功伟绩”,诸如如何把先生气得跑到国公府告状,如何在演武场上把老兵打得满地找牙,如何在秋猎时几乎包揽了所有彩头……
路知晚在一旁听着,觉得十分难为情。众人都以为他不在,说起话来没什么顾忌,好事坏事都给他抖出来了,路知晚恨不得捂着谢琮的耳朵不让对方听。
他哪里知道,这些他自以为瞒得很好的“战绩”,谢琮其实比他记得更清楚。
一场婚宴,宾主尽欢。
入夜,待宾客散尽,谢琮才带着路知晚回东宫。
“高兴吗?”谢琮问他。
“嗯。”路知晚扭头看他:“不过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你陪他们待了一日,应该烦了吧?”
“婚宴不都这样,怎么会烦,只可惜……”
“可惜什么?”路知晚问。
谢琮捏了捏他的耳朵,附耳低声道:“只可惜你现在依旧化不成人形,不然……”
“不然什么?”路知晚拿爪子挠了挠发痒的耳根。
谢琮看着他笑而不语。
路知晚后知后觉,明白了谢琮话里的未尽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