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轻晃，将茜纱屏风上的缠枝纹映得摇曳生姿。
窗外，一弯残月悬在梧桐枝头，偶有夜风掠过，带起檐下铜铃几声细碎的叮咚。
小晴坐在绣墩上，困得脑袋一点一点，像只啄米的小雀儿。她身上还套着松垮的寝衣，杏粉色的绸缎衬得肌肤如新雪般莹白，只是领口歪斜，露出一截奶呼呼的颈子。发髻早已松散，几缕青丝垂在颊边，随她打瞌睡的动作轻轻扫过鼻尖——
“阿嚏！”
她猛地惊醒，揉着鼻子茫然四顾，正对上江小雪无奈的目光。
“需要带什么药吗？”江小雪又问了一遍，手中不停，将一件件衣物叠进藤箱。月光透过窗棂，在她雪白的劲装上镀了层银边，腰间金牌随着动作轻晃，却不曾发出半点声响。
小晴眨了眨雾蒙蒙的杏眼，努力回想。
“那个蒲地蓝……消炎丸……”尾音拖得长长的，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两滴泪花。
江小雪动作一顿。
她自然记得西疆那次——小丫头路上就烧得双颊绯红，缩在马车角落里直哼哼，活像只病恹恹的奶猫。
那时候小晴还感叹，带的这药，反倒是自己先用上了。
小晴的药箱不大，反正这次出行也用不着太多行囊，只带了两件换洗衣裙，江小雪便将那个小巧的药箱直接塞到包袱里了。
“小晴……”江小雪刚扭头呢却看到坐在绣墩上的小姑娘早已困得东倒西歪，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迷迷糊糊的模样怕是连自己说过什么都忘记了。
“刚才答应陛下的干脆劲呢？现在怎么这般模样？”江小雪笑着打趣了一句。
“去是要去的，但困也是真的困啊……”小晴揉着眼睛，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漆黑寂静的房间里，江小雪止不住笑了起来，无声靠近那还在打盹的小姑娘，手上动作却轻柔得像在摆弄易碎的琉璃。
一件藕荷色交领襦裙罩下来，衣料是上好的软烟罗，走动时会泛起流水般的柔光。腰间丝绦系成蝴蝶结，垂下的流苏随着小晴打哈欠的动作一晃一晃。
“小雪姐姐……”小晴迷迷糊糊伸手要抱，嗓音里带着甜糯的睡意。“好困啊……”
江小雪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她单膝点地，给小姑娘套上软底绣鞋。鞋头并未缀着两颗珍珠绒球一类的饰品，只有精致的绣纹。
果然才穿好，小丫头就自发地往她怀里钻，暖烘烘的像揣着个汤婆子。
窗外竹影婆娑，沙沙声里混着更漏滴答。
“走了。”
话音未落，烛火倏地熄灭。
小晴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陷进带着冷梅香的怀抱里。
江小雪跃上窗台时，夜风扬起两人交叠的衣袂，藕荷与雪色融成一片朦胧的雾。
檐下铜铃叮咚一响，惊醒了打盹的狸奴。
它睁着琥珀色的圆眼，看见白衣女子抱着团藕荷色云朵掠过月下，绣鞋珍珠在夜色中划出两道流星似的弧光。
小晴在颠簸中半梦半醒，脸颊贴着江小雪肩头冰凉柔软的布料。
她无意识地蹭了蹭，嘟囔着往更暖处钻，发带尾梢扫过江小雪的颈侧，像片柔软的羽毛。
夜色如墨，马蹄声碎。
江小雪单手控缰，另一臂将小晴牢牢圈在怀中。
月白斗篷在风中猎猎翻飞，将小姑娘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截泛着浅粉的指尖，软软揪着她的衣襟。
“唔……”
小晴在颠簸中半醒，迷迷糊糊往温暖处钻。江小雪立即收紧臂弯，低头时嗅到小姑娘发间淡淡的香气。
前方忽现一队卫兵，火把照亮了腰间刀剑。
“止步！”
江小雪眸光一凛，单手从怀中抽出金牌。
御史金信在月色下泛着冷光。
火把光倏地一晃。
为首的校尉倒吸凉气，急忙挥手。
“放行！”
因为有了小晴交给她的御史金信，就是上一次去西疆时候十一给的金牌，所以这一路倒是免去了不少卫兵的盘查，要不然，大晚上的在京城里这么高调地策马狂奔，肯定是要被拦下来盘问的。
马蹄声再起，惊飞道旁槐树上栖息的寒鸦。
小晴被鸦鸣惊醒，刚要抬头，就被江小雪按着后脑勺重新埋进斗篷。
“睡。”
清冷的嗓音混着夜风灌入耳中。
小晴模糊应了声，脸颊贴着对方温软的肚子，很快又被颠簸晃入睡梦。
守城参将眯眼望着疾驰而来的白马，待看清金牌后，立即暴喝。
“开闸！”
沉重的城门刚启一线，白马已如离弦之箭穿隙而过。参将的络腮胡被劲风带起，隐约瞥见斗篷缝隙间一抹藕荷色裙角——像枝被夜露打湿的睡莲。
“那是……”
“闭嘴！”副将一把捂住他嘴巴。“不要命了？御史的差事也敢打听议论？”
城外官道上，白马四蹄生风。
怀中小姑娘似乎被颠得难受，呜咽着扭了扭身子。
江小雪低头望去，果然怀里的小姑娘睁着一双杏眼，哪里是那睡着模样。
“不困了？”江小雪笑道。
“哎……”小晴无奈地叹气。“困啊……又困又累……”
“但是睡不着啊……”
虽然江小雪的怀里软软的暖暖的，但一直在马背上颠啊颠的，怎么可能睡得着。
不过小晴也不是第一次体验这个了。
她有经验。
被颠着颠着，迷迷糊糊间就睡着了。
在那之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哦，也不是没办法。
她的药箱里就有自己配的麻沸散，但为了赶路的时候睡着给自己做全麻，这么蠢的事她还做不出来。
“鹿省生产队在鹿角城旁边，距离我们京城不远，按照我们现在这个速度，两天多、三天之内就能到，比上一回去西疆的路程短多了。”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小晴笑着埋首，在江小雪的衣裙上画着圈圈。
估计是小晴的动作让江小雪有点痒了，她隔着斗篷拍了一下小晴，笑骂。
“老实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