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离开小晴的房间后,步履沉稳地穿过生产队的院落。
秋风卷着落叶在他脚边打转,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扫过四周——看似随意,实则将每一个角落都收入眼底。
生产队的工人们仍在忙碌,但十一能感觉到,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是好事,说明老马的管理足够严密。
他来到老马的房门前,轻轻推了推——门锁着。
十一并不着急,只是负手而立,静静地等待着。
果然,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远处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老马满头大汗地跑来,粗布衣衫都被汗水浸透了大半。
他一边擦汗一边躬身行礼。
“你找我?”
十一微微颔首。
“进去说。”
老马连忙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将十一迎了进去。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很整洁,一张方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生产队的值勤表和人员名册。
老马手脚麻利地倒了杯热茶,双手奉给十一。
十一接过茶盏,却不急着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叶。
“去把任将军请来。”
老马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什么也没问,立刻转身出去。
十一坐在桌前,目光落在墙上那张鹿省地图上。
那是老马前几日亲手绘制的,上面密密麻麻标注了各个分队小队的位置和工作范围。
不多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老马带着任二少爷走了进来。
任二少爷一身戎装,腰间佩剑,英气逼人。
见到十一,他立刻抱拳行礼。
“陛下。”
十一摆摆手,示意两人坐到对面。
“情况紧急,我就直说了。”十一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番出征鹿省,你明面上带了三万精兵,实则还有两万后勤部队,总计五万人。”
任二少爷轻轻点头,他带了多少兵过来,十一当然是清楚的。
十一拿起桌上的毛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将整个鹿省生产队区域都圈了进去。
“你下一步的工作,就是将部队拉开,把整个生产队围起来。”
任二少爷盯着地图,眼中精光一闪。
“这个警戒防线……是对内的?”
“不错。”十一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一旦流民穿过你的防线加入生产队,就不允许外出。也就是说从此刻开始,你的防线只许进不许出。这样既能杜绝奸细外出接头,也能防止有人携带瘟疫入队。”
任二少爷立刻会意。
“臣明白了。臣会立刻调派兵力,在方圆十里内设下三道防线——明哨、暗哨和游动哨,确保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十一点点头,又转向老马。
“生产队这边,你的任务是严格盘查每一个入队工人的身体情况。一旦发现发热症状,立刻隔离治疗,痊愈后再办理入队手续。”
老马擦了擦额头的汗。
“是!属下已经让人在隔离区新搭了三十顶帐篷,专门用来安置可疑人员。每个入队的人都要经过检查。”
“很好。”十一抿了口茶。
任二少爷和老马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还有一事。”十一放下茶盏,声音更低沉了几分。“小晴的身份,你们都知道。从现在起,她的住处周围要加派双岗,日夜轮值。所有接近她房间的人,都要经过严格审查。”
“臣遵旨!”任二少爷肃然应道。
老马也连忙表态:“属下会亲自挑选可靠的人手,确保小姐的安全。”
十一因为有别的事情要办,不可能一直守在小晴身边,他又不是单纯的侍卫。
但小晴如今被他亲手摆到了明面上,很容易成为敌人的处理目标。
管她是真有仙术还是普通医者,她在治疗瘟疫是事实,这一点在敌人看来无比清晰。
事实往往就是如此,很多情况下,敌人对于你的了解往往是最深的。
十一站起身,走到窗前。
夜幕已经降临,生产队里点起了火把,远远望去,像是一条蜿蜒的火龙。
“记住。”他背对着两人,声音冷峻如铁。
“我们面对的不仅是瘟疫,还有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这场仗,不能有半点闪失。”
任二少爷和老马同时起身,郑重行礼。“臣定当竭尽全力!”
十一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退下了。
等两人离开后,他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眉宇间的疲惫终于显露出来。
先帝给他留下了一个烂摊子,即便他抢在这个摊子没有烂透之前抢过来了,但依旧无法改变已经烂掉大半的事实。
这注定是一条无比艰难的路。
所幸,这一路有人结伴同行。
任二少爷与老马从十一的房间出来后,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点头,随即分头行动。
夜色已深,秋风卷着落叶在营地上空盘旋。
任二少爷大步穿过营地,腰间佩剑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远处,士兵们正在火把下整理装备,战马的嘶鸣声此起彼伏。
他走到中军大帐前,值守的亲兵立刻挺直腰板,抱拳行礼。
“将军!”
“传令。”任二少爷声音低沉而清晰。“所有副将,即刻来见。”
亲兵领命而去,不多时,五名副将陆续赶到。他们个个身披铠甲,面容肃穆,显然早已习惯军令如山的节奏。
任二少爷站在沙盘前,手指在鹿省生产队的地形图上重重一划。
“传我军令,全军即刻展开,将整个生产队区域围成铁桶。”
副将们神色一凛,其中一人问道。
“将军,是要防备外敌进攻?”
“不。”任二少爷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面上是防备外敌,但实际上这次是防内,所有进入生产队的流民,一律不得外出。”
副将们瞬间明白过来。
五城兵马司是京城驻军,这些副将都是实打实的京官,能在这个地方混个一官半职本就没有蠢的。
他们瞬间就明白了上级意图,这是要彻底封锁消息,杜绝奸细传递情报或携带瘟疫离开。
任二少爷继续道。
“三道防线——明哨、暗哨、游动哨,十里一岗,五里一卡,中间设置哨点卫兵,当道扎营,营区连成线阻断通道,多立了望塔、箭楼,确保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
他手指点向沙盘上的几个关键位置。
“赵副将,你负责东侧,沿河设伏,防止有人泅渡。”
“末将领命!”赵副将抱拳。
“钱副将,西侧山林复杂,你带轻骑兵巡逻,每两个时辰轮换一次。”
“是!”
“孙副将,南面官道设卡,所有过往行人,一律严查。”
“明白!”
“李副将,北面地势开阔,你调弓弩手埋伏,暗哨每半里一组,发现可疑者,先射箭警告,再擒拿审问。”
“遵令!”
“周副将。”任二少爷看向最后一人。“你统率游动哨,全天候巡查,哪里出现漏洞,立刻补上。”
“末将必不负所托!”
任二少爷环视众人,声音冷峻。
“记住,这次行动,没有我的手令,只许进不许出!谁都不许放行!宁可错拦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若有人玩忽职守——军法从事!”
“是!”五名副将齐声应道,随即转身出帐,各自去调派部队。
不多时,整个营地沸腾起来。
赵副将站在河岸高处,身后是五百名精锐步兵。他指着河面,对麾下百夫长下令:“沿岸每五十步一岗,夜间火把不熄,但凡看到人影,立刻鸣锣示警!”
“是!”百夫长们迅速分散,指挥士兵们沿着河岸拉起绳索,每隔一段距离便插上一支火把,将整条河照得通明。
孙副将站在临时搭建的关卡前,面前是两排手持长矛的士兵。他冷声道。“所有经过的人,无论男女老幼,一律搜身!携带可疑物品者,直接扣押!”
士兵们齐声应诺,随即在官道上设下拒马,严阵以待。
军队开拔,利用营帐、拒马、栅栏、绳索等围起了一道道防线。
天黑之前,整个生产队外围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明哨的火把连成一条蜿蜒的火龙,暗处的弓弩手屏息凝神,游动哨的身影在夜色中时隐时现。
任二少爷站在高处,望着这一切,终于微微点头。
远处,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十一也满意地点头。
任二少爷今年才十五,摆在主将位置的确是显得非常稚嫩了,但他有一个好爹,在军中,没有人敢给他脸色看,也没有人在他面前摆什么老资格谱子。
他的五位副将,多少都与任国公府有些关系,不是姻亲外族,就是国公爷早年带过的副将亲兵。
这次出来有了这五位副将的帮助,任二少爷的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
至于说那拉起来的防线,自然是有弊端的,换做寻常军队,这防线还真不好布置。
因为军队非常依赖行商提供物质,锅碗瓢盆、吃穿用度都需要与行商合作补给,一旦防线拉起来,到时候行商要进出,拦还是不拦?
对方也会利用这个漏洞。
他们这个关卡是只许进不许出,毕竟每天那么多流民入队,这些守关士兵是不可能分辨出谁才是奸细,只许进不许出,就算奸细进去了,也只能在队里老实待着老实干活。
若是有行商进出,他们就能伪装混入行商队伍出去,这无疑增加了守军的盘查压力,也增加了出问题的几率。
但这个问题此时却不存在了。
因为他们此时长期的物资运输补给根本就不依赖行商!
他们有供销社!
暗处的十一唇边上扬。
虽然这供销社只是刚刚搭建起来,但已经初具规模,完全可以担任物资运输分配的作用。
这个运输部队,拿过来就可以直接用。
难道,这也在她的计算之中?
她早就预料到会遇到类似的问题?
如果真是她的提前布局,那就厉害了!
十一突然闪过这样的一个念头,心中感叹。
防线有条不紊地拉开了,他也可以放心回去了。
离开这一小会,他有些担心。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那小姑娘可是被他摆到了明面上,极易受到刺杀。
这回,他还真的得当好这个“侍卫”了。
他脚尖轻点,无声消失在这个黑暗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