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多名被强掳至此的劳工,像被丢弃的蝼蚁般蜷缩在阴冷潮湿的地上。
他们衣衫褴褛,不分男女身体紧紧挨着。
地上仅有几堆破旧的草席,早已被汗水、泪水与泥土浸透,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矿洞的石壁不断渗出水珠,滴答滴答地落下,打在他们疲惫不堪的身躯上,却无人有气力挪动分毫。
昏暗的光线中,能看到他们脸上写满了恐惧与绝望,眼神空洞而呆滞。
“头儿,你快想想办法,我不想死在这儿....”
牛瘤子挪了挪疲惫的身子,抬起红肿的双手摇晃旁边的方无。
方无张了张嘴,眼神空洞的盯着不远处被重重锁住,独自关押的胡豆。
眼里最后的那点希冀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寨子里十多只老虎,守卫重重。
呵。
他冷笑一声,想出去真是可笑。
“头儿,你别不说话....”牛瘤子急了,声音也大了不少。
被抓到这个鬼地方一整天,除了在那暗无天日的洞里挖金子,他们连上茅房的时间都不给。
一天两顿,一顿一个馊菜团子。
挖不到指定数量,连馊团子都没有。
他的手臂还被狠狠打了几鞭子。
一天功夫,他们这几个壮实的汉子都被折磨的面目全非。
更别提其他流犯。
全是些老弱病残,周太傅年纪最大,几次昏死过去,那群人也没放过他。
难道,他们真的要死在这儿.....
牛瘤子眼神亮了一瞬。
“头儿,姜灵韵!姜灵韵楚临舟他们没被抓,兴许他们.....”
方无满眼疲惫,语气发狠,“你莫要忘了,是我们抢了她的驴车,把她姐弟二人同沈家人丢在那等死!”
“头儿,若不是你当时抢了驴车,他们一定也会被抓,咱们这是阴差阳错救了他们。”
睡在另一边的张贵不死心,还妄想着出去。
“蠢货,若是你,你还会回来吗?指望几个被我等虐打的囚犯救人!”
方无戴着锁链的脚一脚踹了过去,张贵嗷的一声叫唤,白日他的腿早就累的不是自己的了。
被他这么一踹更是疼得咬牙。
他心里后悔,如今自己受的这般折磨,不正是他们这些衙差对流犯所做的一样。
牛瘤子双眼灰败彻底死了心,张贵却还有一丝希冀,“楚临舟好歹是前太子,他宅心仁厚,心系百姓,或许,或许....”
“闭嘴!”
眼下的形势,方无心里再清楚不过。
好歹他们也是朝廷派来的衙差,这帮山匪既然敢这般无法无天,定然是与官府勾结。
即便是姜灵韵几人前去报官也于事无补。
非但救不了他们,反而还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姜灵韵或许会为了胡豆冒险,可楚临舟不傻。
更何况寨子外面弥漫的迷雾,若是没有那两头老虎带路,他们怕是连山寨门朝哪儿开都找不到。
他早已不再是武昌国的储君,又何必淌这趟浑水。
角落里,被折磨的不成样子的周宋氏看了眼身旁的周太傅。
“老头子,临舟同韵儿会不会来救咱们?”
“咳咳咳...”周太傅嗓音嘶哑,面露担忧,“那两个孩子重情,只希望他们莫要冲动....”
“砰~”的一声。
巡视的管事鞭子抽在洞口铁门上,“不想睡就滚起来继续挖!”
洞内瞬间噤若寒蝉。
同样忧心的还有沈家人。
“姐姐....姐姐....”
“逸儿要姐姐,姐姐...”
姜逸一下一下的挠着黑仔的背,嘴里不停的喊着姐姐。
沈知玉两姐弟好说歹说,嘴皮子磨破了也哄不住。
流放以来,虽说姜灵韵时刻在照顾楚临舟,可每日夜里还是会哄着姜逸入睡。
姐弟本就相依为命,他们低估了姜灵韵在姜逸心里的重量。
沈知修看了眼黑漆漆的洞外,终究是狠不下心,“祖母,要不我出去寻一寻表哥他们?”
“不可。”沈余氏摇了摇头。
“夜已深,山中皆是豺狼虎豹,茫茫祁山你要去何处寻人?”
“知修,他就是个傻子,你管他做甚,累了自然也就睡了。”
王氏一脸嫌弃的翻了翻身子,心里恨毒了,这傻子成天吵吵嚷嚷,她脑瓜子都疼。
“你给我闭嘴!”沈余氏狠狠瞪了她一眼,“别忘了你整日好吃好喝的吃食全是他姐姐给的!”
“娘,我也没说啥...”王氏语气心虚。
沈知修看了眼执拗的姜逸,一脸愁容,“祖母,可逸儿...”
“我去哄!不就是个孩子!”沈知玉眸光坚定,“明日嫂嫂他们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表哥表嫂定会平安将人救出来,她相信表嫂。
既然答应了要照顾好姜逸,即便是使出浑身解数,她也得信守承诺!
她余光瞥见山洞底下藤蔓,心下有了主意。
小时候,祖父最爱给她们编藤球,她看的多了早就会了。
那时候京中不少孩童喜欢,姜逸是男孩子也一定会喜欢。
沈知修与沈余氏对视一眼。
王氏更是直接坐起了身。
三人都不敢相信沈知玉竟为了姜逸,徒手扯下坚硬的藤蔓,完全不顾自己最珍视的双手被扎的伤痕累累。
“姐姐何时会哄人了?”
“知玉从小娇惯,养成了跋扈的性子,如今吃尽了苦头,心性倒是成熟了不少。”
王氏连连点头。
若不是沈家徒增变故,她的知玉国色天香,倾国倾城,那是皇子都能配的上。
三刻钟后,沈知玉拿着好不容易做好的藤球递给姜逸。
语气轻柔,耐心的哄着,“姜逸,知玉姐姐和修哥哥与你一同玩藤球可好?”
姜逸停下了手中动作,愣愣的看着她手里的藤球。
他抬眸看了看盯着自己的两人,半晌点了点头。
姐弟俩对视一眼,暗暗松了口气。
不多时,洞内三人玩的不亦乐乎。
直到下半夜姐弟俩精疲力尽,姜逸也不负众望累睡着了。
沈余氏欣慰的同时,浑浊的眼里满满的担忧,她原以为几人第二天就能回来。
不想整整三天,三人就像消失了一般毫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