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十三娘 作品

第六百三十五章 防秋寒策

回京的赵德昭并没有闲着,翌日便重新上了朝会,赵匡胤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自是又嘉奖一番,而后命吏部同政事堂一起商议甘州、凉州的驻军和主官人员。

这两州的管理同南方各州还不同,甘州、凉州在河西,自古便是异族混居之地,回鹘人占了之后,城中最多的便是回鹘各部,此外也有党项人、沙州、西州、瓜州也有不少,汉人反而是更少的。

眼下回鹘被灭,但朝廷不会动回鹘的百姓,留在甘州、凉州的回鹘人、党项人是最担忧的,想着大宋朝廷会不会因为这场战事而将他们驱逐出城。

故,朝廷要选的主官,定要有一定治理异族人的经验才成。

说完此事,参政王祐禀报了一件事,这件事便是昨日赵德昭同赵匡胤提起的,关于今年气候异常之处。

王祐提起的,便是来自各州送往京师的奏本,其中不少便提到了今年入秋后气温比往年低了不少,也因此担忧会影响粮食的收成,以及明年的春耕。

气候异常对于农业影响而言尤其大,秋冷提前导致霜冻也提前,未成熟的作物直接会被冻死,叶片枯黄、籽粒不饱满,造成减产甚至绝收。

秋日如此冷,一旦降雪,积雪覆盖未成熟的农田,容易导致麦穗霉变。

粮食影响民生,更何况他们还得准备着同党项的战役。

王祐刚说完,司天监陈鄂出列附和道:“臣遵官家之令,夜观星象,见大火西流、虹藏不见,天狼星芒角刺星宿,实乃不祥之兆,预示寒潮将至。”

陈鄂这话刚说完,殿中窃窃私语之声便响了起来。

一方面,若寒潮提前降临,不止粮食、民生有很大的影响,更重要的事,朝廷刚在河西打了一张,立即便有天灾,若有心人蛊惑,民间怕是会有流言。

赵匡胤想来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神情很是难看。

“为今之计,还是应当尽快预防之策,”薛居正开口,“臣看这天气,不久便会有雪,还是应当发布召令,让农户将粮食提前收割,也好都被风雪败坏。”

“但是”沈义伦蹙眉,面上满是担忧,“朝廷发布的政令,百姓也不一定就能听的,提前收粮损耗过大,农户怕是不舍!”

“不错,”赵德昭抬头看向赵匡胤,“官家,臣以为,还得让农户心中安稳,才能同意将粮食都收了。”

“好在此前所说的常平仓、义仓也都筹建起来,不若这次,便先开仓,也好稳定民心。”沈义伦又道。

“可!”赵匡胤点头,转而又朝王祐道:“另,受灾严重之地,免赋税徭役,这件事,你们政事堂拟个奏本来提。”

薛居正立即颔首应下,朝会结束后,散去的大臣们仍旧忧心忡忡,赵德昭则跟着薛居正直接回了政事堂去。

他还有些想法要同薛居正同几位参政聊一聊。

“民间有老话说:‘秋分露重,冬至袄破’,今冬怕是难过了啊”薛居正长叹一声,手上捧着茶盏,却始终没有往口中去。

堂中其余几人也是面露忧心之色,赵德昭环顾一周,继而笑着道:“诸位先不要如此忧心,还在咱们应对得早,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吧,”说着,他示意小吏磨墨,“咱们就先定个名字,《防秋寒策》如何?今后若有同类事,也可直接拿来参考。”

“殿下说得极是,便先这么办!”薛居正、吕余庆、王祐等几人颔首道。

有了赵德昭这话,事情的商议也顺畅起来,首先便是常平仓、义仓如何保障民生了。

“常平减价粜陈粟,让百姓得以购贮薪碳,同时高价籴新粟,也好让行商将米粮运至寒区。”

“还得让百姓自己多贮存些防寒冻的粮食,萝卜、蔓青之余”

“眼下甘州、凉州既然已经是我大宋的,发布召令,将河西牛毛、太行山麻等,交由流民织夹毛麻布,以工代赈,壮丁日得褐一领,老弱日得碳十斤”

“再者,命各窑减烧瓷器,若有不听令者,加征三成煤炭税,直到寒潮过后解除”

“下官听闻河西蹬羚羊耐寒,不若就让河西边军饲养,每卒三头,寒袭时可取肉充军粮,便算是之后攻打党项,也可取其来用。”

“在河西牧场之监牧,可驱马南渡洮水,至岷山山谷避风,免战马冻毙”

林林总总也说了不少,小吏一一记下,这些政策,有些是当即可以用,有些则来不及,但眼下既然编写《防秋寒策》,总要都写进去才算完整。

“还有一个更为重要之处,”赵德昭看向诸人,“寒潮来临更是要提防伤寒,各地惠民药局之中,药材要准备充分,还得让太医署写一份百姓可以自己熬煮的御寒汤方来才好。”

伤寒容易传染,若起了疫病便更是严重,是以,便要从源头控制伤寒病症。

各地药铺、惠民药局、游方郎中、坐堂大夫,或者是官署大夫,都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除了预防,诊治也同样重要,不过这便无法写在《防秋寒策》中,毕竟百姓也不会给自己看病。

“成了,诸位再商议一番,届时联同奏本一同递给官家!”赵德昭商议完大事,起身离开政事堂。

刚到府衙,便听闻有人求见。

“何人?”去河西这么久,赵德昭总要将离开这些日子的文书都过一遍,眼下虽不用自己亲力亲为,但总不能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是翰林画院的大人!”小吏禀报道。

说起画院,赵德昭才想起还有这件事。

此前宋蕃蹴鞠赛时,他忙着在内廷局改进突火枪事宜,而后又匆忙带着禁军前往河西,画院这事早被他抛诸脑后,如今想来,的确可以抽手提一提。

“进来!”

很快,大堂外便走来三人,为首的年纪不大,却是瘦骨嶙峋,穿在身上的官袍松松垮垮。

不过确实精神矍铄,一双眼睛更是锐利,赵德昭仿若看到的不是画家,而是山上白鹤。

如此想着,或许用鹤骨松姿来形容更为贴切。

此人便是自后蜀来宋的黄居寀。

黄居寀本不是宋人,他生于成都,其父为西蜀画派宗室黄筌,家族以工笔花鸟画闻名,世称“黄家富贵”风格。

他自幼便随父亲习画,继承黄筌工笔重彩技法,在后蜀时任翰林待诏,负责宫廷壁画与屏风创作,作品多绘于殿廷、宫闱。

后蜀灭亡,他随黄筌入开封,继续任大宋翰林图画院待诏,黄筌去世后,他成为了画院核心人物。

是以,这本蹴鞠赛画册他随没有参与,但因为是图画院首官,故而此次带着画师前来献画。

他身后另两个画师,一个便是善于建筑的郭忠恕,另一个便是擅长画人物的王齐翰。

宋时建筑画称之为界画,界画作为随着山水画发展而派生的一科,主要描绘与山水中有关的亭台楼阁、舟船车舆,《圣朝名画评》称赞其界画为“一时之绝”,列为“神品”。

不过“神品”的主人郭忠恕却不大高兴,他从未想过以画入仕途,后周时曾经做过博士、做过参军,但因为好饮酒而误事遭贬谪,如今却做了图画院的画师。

而这个王齐翰,却也不是宋人,而是江南国的宫廷画家,入宋后便做了图画院的画师,因擅长人物画而被选中,作为此次画册的画师之一。

“下官见过太子殿下!”几人行礼后,黄居寀便将手中整理好的画册恭敬递上,“蹴鞠图已是完成,还请殿下过目,若有哪里不合适的,下官命他们修改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