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陪你一起。”


    说话的是坐在她斜对角的两个女生，平时她们往来不算频繁，只是偶尔会向她借个笔记问个问题，体育课的时候空暇时间闲聊两句。


    黎月还没调整好思绪，先开口的短发女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老班平时看着是很好说话，但他毕竟是个老师，万一刁难人，一个人说不过，一群人还说不过吗。我就不信，黑的还能给说成白的。”


    “就是就是，黎月，你别太在意网上那些恶臭言论。”


    黎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眼底一闪而过的无措被周柚柠迅速捕捉，周柚柠不动声色拉住她的手攀上自己的胳膊。


    不知何时她们身旁渐渐围上来几人。


    被各类迥异心思蓄满的教室在此刻仿佛被撕裂一个口，善意源源不断地向她涌来。


    “你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我们同班的难道还不清楚吗。我们一个个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不会平白无故被人带节奏。”


    “只恨学校删得太快，不然我指定把那群孙子骂得狗血淋头！”


    “敢说我们被洗脑了，我看是那群污蔑你的人根本没脑子。”


    ……


    一直认为刚刚走进教室时，他们古怪的眼神是审视是、是如同以往的猜忌。


    她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质疑陷入自证的陷阱，所以面对非议更多时候选择不回应。


    直到固有的认知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颠覆，一种从未感受过的集体感笼罩着她，黎月恍然间才真正意识到，这些人是在主动维护自己。


    黎月心里很感激，但如果学校真的会因为骂战追责，她也不想牵连无辜的同学。


    思潮起伏，黎月收拾好情绪，一一扫过身前的人：“谢谢你们，不过不用担心，我还是希望大家尽量不要出面，以免被牵连。假的终究是假的，我自己可以说清楚。”


    她的声音温和，身上永远散发着一股恬静的气质，态度柔和但立场坚定。


    众人面面相觑仍是满脸担忧。


    “人多有气势啊，没用也壮胆啊。”


    “我们就在办公室门口等，有情况再冲进去帮你。”


    “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黎月点头：“我可以，你们放心。”


    “好了好了，老班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我都还没说什么，你们在瞎担心什么鬼啊。我跟去就可以了，你们老老实实等上课。”周柚柠帮着好说歹说才阻止乌泱泱一片人尾随的状景。


    最终，黎月还是拦下了所有人。


    走廊里人来人往，她迎着沿途的侧视进了办公室。


    向学松听见敲门声，仰头瞧见黎月推门而入，扬手招呼她进来。


    环顾四周办公室内空荡荡的，不知为何除了向学松竟然没有第二个人。


    黎月走到向学松的办公桌旁：“老师，您找我。”


    向学松搬了把椅子放到身旁：“坐，老师就是随便和你聊聊。”


    “您说。”黎月乖乖坐了下来，挺着背脊准备接受盘问。


    “你转学来江青快两个学期了，新学校还适应吗？在学校有没有不习惯的地方。”


    与众人所预设的场景大相径庭，向学松的态度很平静，似乎一点也没有要质问她有关爆料信息的打算。


    不过……现在问她这些问题，是不是有点太滞后了。


    “江青很好，我很适应。”黎月不明所以，但也算认真地回答，“虽然老师授课的节奏比我预期的要慢，课业强度不如一中，同学们的学习氛围也稍弱，但是对我的影响并不大，您不用担心。”


    “哈、哈哈。那、那就好。”这么多年向学松没带过黎月这种水平的学生，猛地被点破和重点中学的差距还有点不好适应。


    片刻的安静后，黎月填补对话的空白。


    “您没有别的想问我了吗？”


    “……数奥竞赛再过一个多月预赛就开始了。”向学松从一摞书里抽了两本递给黎月，“之前的真题集你都刷完了，这是国际竞赛题库有空可以先练起来。”


    黎月接过抱在怀里：“谢谢老师，我会好好准备的。”


    两人短暂的、刻板的话题持续了两分钟，直到黎月起身礼貌告别，走至门口时，向学松才沉息说道：“黎月啊，关于这两天的流言蜚语，学校层面我已经在着手处理了。发帖的账号早上虽然锁定了，但却是个去年毕业的学生的账号，学校方目前还在继续查。”


    “老师信任你，也没有探究你私生活的意思，只希望你不要为此受到影响，好好学习好好努力，继续走你本该走的路。”


    他的声音温厚，不疾不徐如细密的春雨，丝丝缕缕渗入贫瘠的土壤。


    黎月欲攀门把的手悬停，转身再次面对向学松。


    他神情宽慰，眼带期许。


    眼前的人是位很好的班主任，比她遇见过的都要好些，黎月一直这样认为。


    “老师，我知道。”


    “砰——！”一声炸响。


    办公室的大门被人从外踢开，门板狠狠砸向墙面。


    黎月吓了一跳，倏然回身，撞上陆明拓跋扈恣睢的脸。


    急促的心跳声未平，两人之间的距离骤减，黎月仰头望向神色忧虑踏至自己面前的人。


    陆明拓面对呆滞的黎月，正色问：“向学松为难你了？”


    “陆明拓！你还有没有点规矩？！进办公室敢用脚踢！”


    向学松震怒的吼声横插两人之间。


    可被骂的人却直勾勾地盯着她，旁若无人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


    气氛诡异。


    黎月尴尬地瞥了眼班主任，赶忙对着陆明拓解释：“老师没有为难我，你……别担心。”


    陆明拓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眉心舒展喜怒瞬变。


    “诶诶诶，陆明拓你小子给我过来说清楚，我能把自己学生怎么样？”向学松听出了陆明拓话里的抹黑，拍着桌子招呼人过去。


    陆明拓收回锁在黎月身上的视线，乖乖地走了过去，满面逢迎：“老班，别生气啊，我这不是给您送人来了嘛。”


    “送人？送什么人。”


    “来了来了！人在这儿呢！”韩启航拽着个低着头不情不愿的男生从门外进来。


    身后密密麻麻围了一群人，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


    进门的时候韩启航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然后威风凛凛地与她擦肩而过，宛若一个满载而归的猎手。


    男生被带到向学松的跟前，胆战心惊地勾着背。


    “什么意思？”向学松的视线在几人身上一一划过。


    “拓哥通过发评论人的ip锁定了校外一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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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吧，配合监控和登录记录查到了这个人。”韩启航简单概述了一通，随后拍了下男生的背，厉声道：“你自己说啊。”


    “我、我……”男生整个人一抖，支支吾吾抬眼恰好对上陆明拓凛冽的视线，“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陆明拓神情冷淡，用充满压迫感的语调催促：“看我干嘛，等着我替你说？”


    “不不不，我自己说我自己说！”交感神经被疯狂激活男生拼命摇着头，努力组织语言，“我、我昨天在网吧上厕所，忽然有个混子给了我一个账号还有个u盘让我去爆料。我一开始也没同意，可是他……他给我塞了笔钱，告诉我只要打几个字就行很简单的，还说我绝对不会被发现。这么点小事我想想拿了钱发完我就删了他也不知道，就同意了……”


    “给钱就同意，那让你去死行不行啊？”韩启航气愤道，“说！那个混子是谁！”


    “我不认识他啊，我刚刚和你们说的都是真的！能说的我全说了！”他现在恨不得把脑子挖出来证明自己的说辞。


    向学松同样愤慨：“收钱造谣，你可真是好样的！”


    男生拉住向学松的胳膊，态度极度诚恳：“老师老师，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不敢了，你让学校处分我吧，我都接受我都接受……”千万别让他再落回到这两人手上。


    “啊！”腘窝被人猛地一踢，男生猝不及防地跪倒在地。


    “和谁道歉分不清吗，还要我提醒你？”


    头顶传来冰冷的警告声，男生吃痛地捂住膝盖，含泪咬着下唇吐字：“对、对不起……黎月，对不起。”


    大门敞开，门外熙熙攘攘的，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议论纷纷。


    “我靠，这都能被抓到，拓哥牛逼啊。”


    “我就知道黎月不是那种人，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居心险恶。”


    “要么嫉妒要么求而不得，总之见不得人好呗。”


    “只说是爆料，又没说是造谣，谁知道那些消息是真是假。”


    “证据不看，事实不管，别人编点戳你恶臭xp的小故事你的雷达就动了，真有意思呢。”


    “你骂谁呢？！”


    “谁有反应我骂谁啊。”


    ……


    向学松深吸一口气，拉起地上的人对着黎月说：“把他交给我，我去处理接下来的事，你们好好回去上课。”


    黎月点点头。


    在离开之前，她问了男生第一个问题：“你真的觉得对于被造谣者来说，你所引起的语言围猎是件小事吗？”


    “我……”男生张嘴想要为自己开脱，却看见她如刃的目光定定审视着自己，肩膀骤然塌陷，想要说出口的辩驳最终变成了道歉，“对不起……”


    风波阶段性地落定。


    这次的造谣事件在校方的雷厉风行下迅速被解决。


    造谣者被处分、当众宣读悔过书和道歉信，尽可能缩减了谣言发酵的空间。


    始作俑者虽未被抓到，但黎月心知肚明此番做派出自谁的手笔。


    本以为依靠现有的条件很难有所实际交集的人，不久后却风光无两地出现在江青的主席台上。


    “……学术无限，交流共进。让我们掌声有请江城市第一高级中学现任学生会主席詹呈同学为我们带来经验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