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州的声音清冷低幽,像这冬日的风,寒意凛烈。
如同他凌厉的目光和鲜明的五官,带着十足的攻击性,让人难以抵抗。
原本就脆弱疲惫不堪的心,被这记冰冷狠狠击破,撞出一个巨大的洞,呼呼地朝里面灌寒风。
又冷又空。
我的眼神有一瞬间的瑟缩,不知何时涌上一层模糊。
八九点钟,医院最热闹的时候,走廊里来来回回都是人,我和纪云州就站在走廊拐角处,周围是嘈杂的人声,可我却觉得,我身处冰窟,寂静无声。
这热闹与我无关,我与这个世界都隔开了一道隔音玻璃,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感受不到,唯有一片冰冷。
和眼前如同冰雕一般的纪云州。
以及他冰冷的锐利的目光。
我这已经出轨的丈夫,质问我是不是和别的男人谈了恋爱。
可他是不是忘了,他自己做了什么。
他天天带着自己的小情人招摇过市,今天更是明晃晃顶着两个人欢愉的痕迹示人,此刻,他居然还冷冷质问我?
“原来纪主任还知道我们没有正式离婚啊?”捏紧手指,我狠狠逼退了眼底的泪,迎着纪云州那双无声翻涌的墨色眸子,轻笑出声,“我还以为纪主任忘了呢,所以每天夜不归宿,与小情人夜夜厮混。”
“沈弦月。”纪云州的语气越发低沉了。
瞧,沈医生都不叫了,连名带姓叫我名字,看来,我这出了轨的丈夫被我戳到痛处了,这语气里都透着威胁。
可,沈弦月是怕威胁的人吗?
从前忍耐,是因为爱他,不想失去他,心里还抱着与他甜蜜幸福的期望,可现在,我的心一片绝望的死寂,还在意这些吗?
“纪主任气势汹汹质问我之前,好歹也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了,你顶着小情人给你留下的咬痕来找我,不觉得理亏吗?”我迎着他越发阴暗愤怒的眸,笑得愈发轻蔑。
纪云州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可那双幽暗的眸却怔了一下,似乎有些诧异和疑惑:“你,你说什么?这咬痕……”
“我该说的都说完了,抱歉啊,我不像纪主任这么悠闲,每天有大把时间和机会跟小情人卿卿我我,我得去工作了。”我听不得他说话。
也看不得他的脸。
因为看到他的脸,我就能想到昨晚他和郑欣然接吻的画面,顺着他的脖子看下来我就能看到郑欣然给他留下的咬痕,我的脑子里就会自动浮现出他们欢愉的画面……
看不得,想不得,我只想眼不见为净。
“另外,我想劝纪主任一句,与其天天质问我跟谁谈恋爱或者鬼混,不如抓紧时间把离婚协议打出来,这样才更能让您的小姑娘开心。”我没给纪云州再说话的机会,丢下这一句,我就干脆利索转身离开。
可直到我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我才发现自己的异常。
我的手抖得厉害,连鼠标都握不稳,心口剧痛一片,却分不清楚是心痛还是胃痛。
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先打开梁浩渺送的胃药吃了一片,然后打开早餐,努力往嘴巴里塞。
梁浩渺说的对,我应该对自己好点。
我要好好吃饭好好保养身体让自己保持一个好心情,我要开心,我不应该为一个纪云州这么痛这么难过。
可鸡蛋煎饼刚吃进去两口,我就一阵反胃,丢下东西就冲进卫生间,一阵呕吐。
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胃里除了刚硬塞进去的两口饼,就剩下那片还没来得及消化掉的胃药了,苦涩又酸楚。
呕吐的时候反涌起一股泪水,我闭上眼睛,任由泪水沿着脸颊滚落。
纪云州,你惯会欺负我。
是不是我一直都太包容你,所以你才越发肆无忌惮,把我的心和尊严都踩在脚下,狠狠践踏!
可是不会了。
以后都不会了。
我要和你彻底分离,以后你再也不能影响我分毫。
等我从隔间走出来,在洗手池洗手时,却意外看到了另外一个熟悉的身影。
庄蔷从我隔壁的隔间里推门出来,洗手池这边明明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使用,她却偏偏挤到我身边,伸长了手臂来用我正在使用的这只水龙头。
我不愿意与她有任何肢体接触,眉头一皱,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我转头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庄蔷这个举动,明显有挑衅的意味。
可庄蔷看向我的眼神里却丝毫没有敌意,反而满是关切:“沈医生,我刚听到你在呕吐,吐得还挺厉害,你怎么了,是不是有情况了?”
是直白的挑衅。
庄蔷虽然脸上全是关切,可她的话意满是恶意,有情况这种词含着深意,她这是揣测我怀孕了。
我对外的人设是单身,她却故意说我怀孕。
我冷了脸:“庄护士好像在医院有五年了吧?待这么久,怎么连最基本的医学常识都没掌握?一听别人呕吐就怀疑对方怀孕,太武断了吧?连肠胃炎容易导致呕吐这样的情况都不知道?”
庄蔷大概是没料到我会这么直接,她眼底闪过一抹诧异,赶紧笑了笑:“原来沈医生是肠胃炎啊,抱歉,我不知情,我只是担心沈医生的身体,没有别的恶意……”
“有没有恶意,庄护士心里最清楚,但我提醒庄护士,以后,别惹我。”我皱眉打断她,扯下纸巾擦手,一双眸子紧盯着她。
庄蔷一向厉害,可这会儿居然被我的目光盯得垂下了眼,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
我转身离开。
出洗手间时,我听到了她小声的嘀咕:“今天吃炸药了吗,这么凶……”
今天没吃炸药,今天纯属她犯贱,刚好撞在了我的枪口上,当然要连她一起炸了。
早餐是吃不下了,我又补了一片胃药,终于缓解了疼痛,投入工作以后,我的思绪渐渐静下来了。
直到傍晚时分,我正在准备值班的工作,却被一通电话给轰炸了。
婆婆的电话,我走到窗口去接,刚一接通,电话那头就响起一声失控的愤怒:“沈弦月,我给你十五分钟,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到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