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喧闹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等最后一车嫁妆运走时,已是日上三竿。秦府的下人们个个噤若寒蝉,生怕惹怒了任何一方。
柳婉婉站在国公府的院中,看着一车车嫁妆运回,心中却无半点波澜。她的心思早已不在这些身外之物上。
那些探子的死,母亲他们的惨状,东都密探反常的举动,这一切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浑然不觉疼痛。
翠环端着茶盏走来,看到小姐失神的模样,轻声道:“小姐,喝些茶暖暖身子吧。”
柳婉婉回过神,接过茶盏,却只是握在手中。茶水的温度透过杯壁传来,却温暖不了她冰凉的手指。
“翠环,”她突然开口,“你还记得那天晚上的情形吗?”
翠环一愣,手中的托盘差点掉在地上:“小姐”
“我记得很清楚,”柳婉婉的目光变得深邃。
翠环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小姐,那些事已经过去了,您何必”
“不,”柳婉婉打断她,“这些事情远没有结束。我总觉得,一切都太蹊跷了。”她站起身,走到院中那棵老槐树下,“东都密探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对柳家下手?为何要杀光所有人?为何”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声叹息。翠环看着小姐的背影,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让碧红来书房找我。”柳婉婉一面向书房走去,一面吩咐翠环。碧红是她的另一心腹。
没一会儿,碧红敲门进了书房。
“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去师门一趟,务必将这封信亲手交给掌门。”她从书案中取出一封火漆封好的信笺,“快马加鞭,一刻也不能耽搁。”
送走碧红,柳婉婉独自立在窗前。她思索着灭门发生前后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忽然,她的眼神一凝,仿佛想起了什么
“望龙关战事”她喃喃道:“好像也是在那一段时间发生的。”
两者会有关联吗?她的思绪不由飘向望龙关的战事。
外祖父鲁大将军镇守边关多年,为何偏偏在那个节骨眼上调走十万兵马?而秦东阳和端昭作为支援部队,又恰好在那场战事中立下大功。太多巧合,太多疑点,一切都显得那么蹊跷。
柳婉婉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头疼,看来,是该调查一番了。
“小姐,用膳的时辰到了。”翠环端着食盒走进书房,看见柳婉婉正坐在案前出神,不由轻声提醒。
“放着吧。”柳婉婉回过神,目光落在案几上摊开的舆图上。
时间过得很快,距离搬回国公府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来,她深居简出,将大量时间用在查证各种线索上。
府中事务在陈管家和苏、杜两位嬷嬷的操持下渐渐步入正轨。新来的丫鬟也都规矩了许多。
这情形和刚回国公府时的凄凉景况对比,已是好了许多。
这日午后,陈管家匆匆而来,“小姐,秦将军和端小姐今日举办婚礼。”
柳婉婉放下手中的书卷,倒是起了一丝兴趣:“说说看。”
“听说很是热闹,来了不少达官贵人。”陈管家说着,又压低声音,“不过闹出件怪事,新娘子带了百来个兵士去喝喜酒。”
“这端昭也太不像话了!”翠环忍不住插嘴,“成亲这样的大日子,怎能如此不守规矩?”
柳婉婉却轻笑出声,“这倒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
“小姐”翠环欲言又止,好似担心柳婉婉心中难过。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柳婉婉摆摆手,她早已经放下了。
夜幕降临,柳婉婉独坐在灯下,翻看着从各处搜集来的消息。望龙关一战的细节,秦东阳和端昭的往来,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
“小姐,该歇息了。”杜嬷嬷端来一碗安神汤。
柳婉婉接过,却只是轻轻摇晃着碗中的汤药。“嬷嬷,你说这世上的事,真有那么多巧合吗?”
杜嬷嬷叹了口气,“小姐,有些事,或许不该追究得太深。”
“不该追究?”柳婉婉苦笑,“那我侯府的灭门,是不是也该这样轻易揭过?”
她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院中的海棠。月光下,那些花瓣仿佛染上了一层霜。
第二日一早,柳婉婉便收到了几封密信。她仔细研读着每一个字,眉头越皱越紧。
“小姐,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翠环见她脸色不好,担忧地问。
柳婉婉摇头,“我没事。”她将信件收好,又取出一张白纸,开始写写画画。
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线索,有些用红线相连,有些则被划去。每一条信息都像是一块拼图,她要将它们一一拼凑,还原出真相的全貌。
“翠环,去把陈伯叫来。”她忽然开口。
不多时,陈管家便匆匆赶到。“小姐有何吩咐?”
“去查查这几个月来,望龙关附近有什么异常。”柳婉婉递过一张纸条,“尤其是这几个时间点。”
陈管家接过纸条,神色凝重,“小姐放心,老奴这就去办。”
同一时间,将军府内热闹非凡。
喜乐的锣鼓声中,端昭站在喜堂上,目光扫过满堂宾客,唇角微微上扬。红烛摇曳,映得她一袭红衣愈发耀眼。
她特意邀请了百余名士兵前来参加婚宴,就是要让这些养尊处优的达官贵人看看,谁才是真正守护大燕的功臣。想到这里,她的眸中闪过一丝得意。
可她没想到,这一个决定,却在不知不觉间掀起了轩然大波。
“哈哈,老六,来,再喝一杯!”一个身材魁梧的士兵端起酒杯,豪迈地喊道。
“好嘞!”被唤作老六的士兵一口饮尽杯中酒,抹了抹嘴角,“将军夫人太够意思了,这酒比营里的可香多了!”
士兵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的大声谈笑,有的狼吞虎咽,丝毫不顾及这是在将军府的正式场合。酒菜的香气混合着喧闹声,充斥着整个喜堂。
秦老夫人坐在主位上,面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她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指节泛白。这成何体统?将军府的脸面都要被这个新进门的媳妇给丢尽了!
苏氏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的混乱场面。她按照宾客名单安排的座位,现在全部被打乱了?
“大夫人,现在该怎么办?”一旁的管家低声询问。
苏氏咬了咬唇,正要说话,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站在门外的文武百官们面面相觑。寒风呼啸,吹得他们的官服猎猎作响。有人皱眉,有人摇头,更多的人选择了沉默。
这些可都是给陛下面子来的朝中重臣,平日里秦东阳还得仰仗他们几分。如今却要他们站在寒风中等候,这让他们如何下得了台?
“呵,将军府的排场,倒是与众不同。”兵部侍郎冷笑一声,捋了捋胡须。
“是啊,堂堂将军府的婚宴,竟让一群粗鄙的士兵占了上座。”礼部郎中接话道,语气中满是讥讽。
“也罢,我们还是先告辞吧。”吏部尚书摇了摇头,转身就要离去。
其他宾客见状,也都纷纷离席,连一句客套话都懒得说。有的人摇头叹息,有的人窃窃私语,更多的人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