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护国公府,陈管家早已得到消息在门口等候。看到小姐失魂落魄的样子,老人家心疼地叹了口气。
“小姐,先用些热汤暖暖身子吧。”
柳婉婉摇摇头,径直往正厅走去。
“陈伯,让苏嬷嬷和杜嬷嬷到正厅来,我有要事要说。”陈管家领命而去。
正厅内,柳婉婉摘下披风,望着堂内众人,目光坚定:“皇上派人监视我,但我必须离府办事。我走后,府里一切照常,能瞒多久是多久。实在瞒不住,告诉他们我已返回山门。”
陈管家立即会意:“老奴明白,大小姐尽管去。府里有我们照看着。”
“小姐何时动身?”苏嬷嬷一边给她倒茶,一边低声问道。茶香袅袅升起,驱散了些许寒意。
“明晚。”柳婉婉的美人痣在烛光下格外醒目,“出府不难,但我需要马。得想办法把我那匹乌骓马先送到别院去。”
陈管家眼睛一亮:“这好办。小姐的姨母楚王妃,她的女儿澜郡主后日成亲,明日老奴送礼时顺道把马送去,再买一匹回来。这样既不会引人注意,又能给小姐备好坐骑。”
柳婉婉这才想起表妹的婚事。她虽然不能参加婚礼,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苏嬷嬷,去宝库中选几件珍品,给表妹添妆。”
“是。”苏嬷嬷领命而去,脚步轻快却稳重。
杜嬷嬷看着柳婉婉的侧脸,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小姐,老奴知道劝不住你。但这一路务必小心,若有危险,就立刻回来。”
柳婉婉转头看向这位从小照顾她的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嬷嬷放心,我自有分寸。”
夜色渐深,府中灯火次第亮起。柳婉婉站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株老梅,枝头已经结出花骨。再过些时日,就能开出今年第一朵梅花。
可惜,她怕是看不到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向内室。时间紧迫,她得准备一下行装。虽说不能带太多东西,但些许必需品还是要准备的。
“把我的软甲找出来。”她对守在门外的丫鬟说道,“再准备些干粮和金银。”
“小姐要去很远的地方吗?”丫鬟一边应声,一边小心翼翼地问。
柳婉婉没有回答,只是摸了摸她的头:“你们都是好孩子。等我走后,该嫁人的嫁人,该留下的留下,都随你们的意思。”
丫鬟眼圈一红,转身去收拾东西,生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
柳婉婉坐在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镜中人容貌依旧,却仿佛与两年前有了什么不同。
她必须尽快赶到西陲战场,将东都和楚国联合之事告诉东陵王。
翌日一早,陈管家策马出了国公府,门口的禁军神色淡漠,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们奉命盯着柳婉婉不得出府,至于其他人进出,自是无需理会。
马背上的锦盒随着马蹄声轻轻晃动,陈管家望了一眼盒中精致的物件,这些都是小姐亲手准备的添妆礼物,每一件都倾注了她的心意。那日小姐将礼物一件件装入锦盒时,脸上还带着期待的笑意。
“姨母待我如亲生女儿,这些礼物虽不算贵重,却是我的一片心意。”小姐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马蹄声渐缓,楚王府气派的大门已经映入眼帘。陈管家翻身下马,整理了一下衣冠,恭敬道:“护国公府的小姐给郡主送嫁妆过来了。”
守门的小厮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转身进去通报。不多时,一个面容清瘦的管事迎了出来,正是楚王妃身边的范管事。
“陈管事有心了。”范管事脸上挂着疏离的笑容,目光却不曾在锦盒上停留,“只是王妃说了,国公府小姐如今处境特殊,这添妆便免了。”
陈管家心头一凉。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和离的女子,不配给即将出嫁的郡主添妆。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
“既如此,那便告辞。”陈管家强压着怒气,转身离去。马蹄声急促,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懑发泄出来。
一路策马奔向城外的别院,将礼物暂且存放。小姐若是知道被如此轻视,定然伤心。想到这里,陈管家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城中街道熙熙攘攘,陈管家先去马市买了匹新马,又采购了足够的干粮。最后,他来到了济世堂。
济世堂内飘着淡淡的药香,墨神医正在配药。见到陈管家进来,老人家头也不抬,继续手中的活计。
“神医,这些药材可否配齐?”陈管家将清单递上。
墨神医扫了一眼,起身去药柜前取药。配齐后,他又添了几个瓶子,“带回去给你家小姐,她知道怎么用。”
“神医,这”陈管家有些犹豫。
“拿去!”墨神医瞪了他一眼,“你家小姐医术了得,这些药在她手里才不算浪费。”
陈管家心中一暖,深深作揖。如今除了柳家人,也就只有墨神医还记得小姐的好了。想起小姐曾经跟随墨神医学医时的情景,陈管家不禁叹息。
回府路上,远远看见府门口停着一辆普通的马车。苏嬷嬷正与一个憔悴的妇人说话,那妇人跪在地上,衣裳沾了尘土也浑然不觉。
“求你让我见见婉婉吧,我真的走投无路了”那妇人声音哽咽,“婆母病重,我求遍了京城大夫都不管用。墨神医不肯来,济世堂的青玉散也买不到”
“大夫人,”苏嬷嬷冷声打断她,“您还是请回吧。我家小姐已经和离,将军府的事与她无关了。”
苏氏抬起泪眼,“我是真的没办法了,你让我见见婉婉,就见一面”
“大夫人,”苏嬷嬷甩开她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我家小姐待您如何,待你们将军府如何,您心里清楚。如今倒好,外头都说我家小姐善妒记恨,这些话,是从何处传出来的?”
苏氏面色惨白,说不出话来。她颤抖着手从袖中掏出一封信,“这是老夫人亲笔写的,求婉婉原谅”
“不必了。”苏嬷嬷看都不看那封信,“小姐说了,从今以后,与将军府再无瓜葛。”
陈管家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一个月来,外头那些难听的话,他都听在耳里。说小姐善妒,说小姐不孝,说秦将军是看在国公府的面子上才没有休妻。
小姐究竟犯了什么错?不过是不愿容忍丈夫纳妾罢了。那位新夫人仗着自己有战功,便处处针对小姐。苏氏不但不为小姐说话,反而助纣为虐,想让小姐原谅他们,简直可笑。
就连一母同胞的姨母,都这般嫌弃小姐。陈管家想起楚王府下人那冷漠的脸色,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陈管事,”苏嬷嬷看向他,“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