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绍信的声音直接带了哭腔:“村长,你能不能跟郑总和朱所商量商量,少要一点啊?
这也太多了,这两年生意不好做你也知道,我本来就周转困难,一下子要三十万,我拿不出来呀。”
一听这话,电话里的郝强嗤地笑了一声:“那正好,本来郑总也不想管这闲事,而且朱所说干这事他也有风险。
那就算了,先看看事态怎么发展吧,也许这事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
没等陈绍信说什么,郝强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陈绍信苦着脸,再次给郝强拨了回去。
这回他也不敢讲价了,三十万就三十万吧,只要能让他们赶紧把妍妍放了就行。
“那行,你把钱转给我吧,到时候我给他们。”郝强勉为其难地说,“不过你也知道,这事对朱所来说确实风险大。
所以你出钱这事,跟任何人都不能说,就咱们四个人知道,连你老婆孩子都不准说。
一旦从你嘴里说出去,朱所受牵连,你也跑不了。”
“这个我懂,我懂,我肯定跟任何人都不会说的。”
陈绍信给郝强转了三十万。
一边转账,他心里简直比割肉还难受,都快哭了。
这会儿,陈志压根不知道自己快要大难临头了。
回家之后,父子俩一起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
爷俩一人一个大号玻璃杯,打开一桶冰凉的扎啤,扎啤倒在杯子里,洁白的泡沫占了杯子一大半。
老大陈大志的杯子里倒的是果汁,他没喝过酒,不给他喝也不吵,喝着甜甜的果汁,大志已经很开心了。
爷三个端起杯子碰了碰,每人都美美地喝了一大口,然后赶紧吃菜。
陈绍礼又感觉到幸福的味道了,笑眯眯的感慨说:“你回来咋也不带着刘红?
咱家就这几口人,自从你和刘红结了婚,别看家里多了一口人,感觉家也像个家了。
整个家里热闹了很多,好像添了好几口人似的。
现在她不回来,总感觉缺了点啥,美中不足啊。”
陈志笑笑说:“我这不是回来得急嘛,我往回走那会儿,她还没下班,也就没叫她,下次回来一定带她。”
陈绍礼喝着扎啤,盯着儿子的脸:“小志,不是我唠叨,你和刘红的关系没啥事吧?
为啥这几天我一想到你俩的关系,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呢?”
话说到这份上,陈绍礼也不瞒着了,就把村里的风言风语跟儿子说了,自己给刘红打电话的事也说了。
陈志说:“谣言止于智者,再说了,你既然知道那些话是从二婶嘴里传出来的,那又何必往心里去呢?”
陈绍礼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啤酒,歪着头想了想:“可我总感觉这事有点巧。
为啥村里出现这样的谣言时,正好你就带着青琳回来了,今天又和初中时候的女同学一块回来。
为啥这些事就这么巧呢?
你可千万别干出啥对不起刘红的事啊,咱这个家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那你为啥不反过来想想?”陈志笑道,“就是因为我带着前女友回来了,所以村里才出现那样的谣言。
这么想,一切不就说得通了吗?”
说到这儿,陈志想到了林欣然,于是给她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能听出她嘴里还在咀嚼着东西。
只听她说:“你是不是吃饱了?我这边也吃饱了,马上我就出发。”
陈志笑道:“我就是怕你着急,才给你打个电话说一声。
现在我们一家三口正在喝酒呢,刚开席。
所以你那边也不用急,细嚼慢咽,好好品味一下母亲做的红烧肉。
我们也慢慢喝,咱俩都不用急。
待会儿吃饱喝足了,再去舅姥爷那儿也不迟。
这么热的天,他睡觉还早呢。”
林欣然笑了:“你还真是善解人意啊。
好不容易又品尝到母亲的味道,你一打电话,我感觉嘴里立刻没味儿了。
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味道立马又浓了。
那好,我也不着急了,吃舒服了再去你家。”
儿子在打电话,陈绍礼默默的喝着酒,一脸沉思的模样。
等陈志挂了电话,陈绍礼有些迟疑的说:“小志,你说——妍妍她们真的会判刑吗?”
陈志说:“这是敲诈勒索,而且数额巨大,肯定是刑事责任,必须判刑。
不过最终判几年还得看后续发展,比方说积极退赔,以及认罪态度等方面都对判决有影响。”
“额——咳咳——”陈绍礼吞吞吐吐起来,“影响判决的是不是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因素?那就是受害人的态度。”
陈志终于明白父亲想说什么了:“爸,你是不是打算谅解妍妍?”
“也不是谅解——就是——说起来吧,我毕竟是她亲大伯——让派出所教训她一顿就行了,判刑——”
“爸,别当东郭先生了!”陈志语气坚定的说:“其实,回来的时候我也冒出过跟你一样的想法。
觉得她是我的亲堂妹,总是血浓于水,能抬抬手就放过她算了。
可我又坚决否定了这个念头。
你想啊,这些年来,我二叔一家四口,什么时候拿咱们当过一家人?
别说当咱们是一家人了,拿咱们当过人吗?
你这样的身体状况,她带头把你弄过去折磨整整一下午——”
说到这里,陈志的嗓子有些哽住了。
“你知道我当时在监控里看到你一步一挪上下楼,上一级台阶就停下揉着那条断腿,疼得脸上汗珠子骨碌骨碌往下滚,我心都碎了——”
“爸,陈妍眼瞎吗,她看不到你早就坚持不住了吗?你是她血浓于水的亲大伯啊,她是个畜类啊,没人性啊——”
陈志低下头,拿手掌撑住了前额。
陈绍礼看不轻儿子的表情,但是清楚的看到桌面上滴落了大颗大颗的泪珠。
“小志——”陈绍礼抚着儿子的肩膀,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劝他了,“不谅解,咱不谅解!
你说的对,她就是没人性,她有罪——”
“不,不啊——”陈志痛苦的摇着头,“爸,是咱们一家四口有罪!
咱们日子没过好,过得穷了,那就是有罪……”
“老志!”这时候,院子里响起徐美娟的大嗓门,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嚷嚷:“吃饱了没有?吃饱了赶紧走吧!”
陈志赶紧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
徐美娟进来就一脸夸张的表情:“大叔,你们这也太腐败了吧,爷仨弄这么多菜!
刚才我和他爷爷就拍了个黄瓜吃的,家里连麻汁都没有,清拌黄瓜——”
“好啦,别诉苦了,过来喝两杯就好了。”陈志拿个杯子给她倒满。
徐美娟顿时乐了,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就开始跟他们爷仨干杯。
一旦开始喝扎啤,她也不催着赶紧去算卦了。
喝了一会儿,林欣然也过来了。
只是陈志还要让她替自己开车,也没硬逼着她喝酒。
就在喝得差不多的时候,陈志瞥见大门外的街上有灯光闪烁。
就是警灯的红蓝光闪烁,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随着外边车门的开闭声,很快就有四个警察快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