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不痛？”


    沈焱蹲在地上，手里攥着镊子，夹着消毒棉球，一点点围着纪暖额头的伤口消毒。


    他的声音冷硬，从语气里听不出一丝关心的意味。


    但是纪暖听着后台叮叮叮直响的提示音，知道沈焱的内心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冷静。


    纪暖忍着额头的刺痛，手指扣紧床板，咬着牙摇了摇头。


    沈焱看出她在强撑，怒意顿时爬满了他的脸庞。


    一旁正在给方涯生消毒的校医有些顶不住。


    他只是个普通的omega，这会儿能一边承受着两个Alpha的信息素一边手都不抖的消毒已经是极限了。


    这会儿感受到沈焱满是怒气的信息素，他的手猛的一颤，扔下手里的镊子和棉球夺门而出。


    方涯生轻哼一声，自己捡起棉球往伤口上抹。


    沈焱听着他一边消毒一边哼哼唧唧，冷笑道：“你心情不好瞎撒什么火，自己什么手劲自己不知道吗？把人砸出事了怎么办？”


    他指着纪暖的额头道：“你看看，都破相了。”


    纪暖装作委委屈屈地垂下头蜷缩起身子，实则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沈焱哪里是心疼她受伤，分明是心疼自己精心挑选的季念“手办”变成有瑕的罢了。


    方涯生大为委屈：“沈队！明明是她先动的手，我哪会随身带扳手啊？！”


    沈焱不听他狡辩。


    自己赶到的时候那场面差点给他吓一跳。


    走廊上弥漫着Alpha暴走的信息素，那股味道浓的连教室里的同学们都闻到了。


    瘦弱的少女散乱着头发，被Alpha掐着脖子抵在墙上，双目微闭，眸色看不清，双唇因为恐惧而轻颤，一副娇弱而无法反抗的模样。


    那一瞬间，沈焱竟产生了季念被人按在墙上的错觉，愤怒几乎在那一刹那将他笼罩，以至于他一下子冲上前把方涯生掀翻在地。


    直到将少女扶起来，他才恍然，季念已经转学走了，面前这个相似的Beta是自己的青梅纪暖。


    如果……如果被这样对待的是季念……？


    他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还好纪暖是个Beta，换做omega，恐怕都会被方涯生的信息素攻击到住进iCu。


    想到这儿，沈焱更是恼火。


    他踢了一觉方涯生，没有理会对方的呲牙咧嘴。


    “回去给我加训。”


    低头的动作掩盖了纪暖眼底的鄙夷。


    如果不是最后一秒方涯生收了力度，此时她应该头破血流地躺在病床上。


    而不是在这里听到沈焱企图用加训来掩盖这件事。


    【宿主……】系统全程围观了这件事，可它无权插手任何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砸了一扳手。


    【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而且沈焱的好感值也并没有增长多少。】


    纪暖偏过头，捂着额头的伤口轻轻笑了一声。


    “我要的当然不止这些。”


    她从开始就是故意的。


    就算再大意，她也不至于揣着个扳手过一上午。


    方涯生这个人，所有人第一次接触到他都会说上一句好脾气。


    虽然他是世家出身，但他不像其他世家子那样倨傲，纵然有一些年轻人的傲气，但面上看去对所有人都和和气气的，仿佛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一视同仁的。


    邹祈反对她一个Beta入队的时候，方涯生也什么都没说，看起来接受良好。


    可是当纪暖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的时候便知道，这个人最擅长伪装了。


    他和表里如一的沈焱不同，他用玩世不恭伪装自己的不屑，只不过这种伪装并不到位，总有些细节会暴露出他的本性。


    就像他会用命令式的口吻让自己去接沈焱，好像自己是沈焱的附属品一样；又比如他会在看到团团和自己的时候赶他们走，说这里不是他们能来的地方。


    但明明连学校都没规定说他们不能来这里。


    这种人视自己为高位，其他人都低他一等，尤其是没什么特长的Beta。


    纪暖精准地抓住了他这一点，用冷漠和不屑对抗他，让一个自认处在高位的人被低位的人鄙视，他的内心承受不住这样的侮辱。


    在他的情绪达到顶峰的时候，纪暖三两句就可以挑起他的脾气，让他做出一些后果严重的事情。


    本来纪暖没想在中午演这一出戏的，然而一切就是这么巧，偏偏给了她和方涯生单独相处的机会。


    果然，一切如她所料。


    只不过她确实没有想到，暴怒中的Alpha会失去理智，以至于下手没了轻重。


    【可这么做还有什么好处？】系统想破脑袋也想不出。


    不等纪暖回答，医务室的大门被猛地推开，来人裹着冷风蹿进了房间，惊扰了房里的三个人。


    来人冲到了纪暖面前，看着正捂着额头一脸期期艾艾的Beta，心疼得不得了。


    “你们你们！打打闹闹也就算了，咱们机修系的学生本来就不如你们战斗系的皮糙肉厚，这一扳手下去怎么受的了！”


    卡曼教官一边喊着“曼因院长曼因院长”，一边冲了进来，入眼便是自己那位年事已高的老院长正指着两名Alpha破口大骂。


    曼因院长不知是因为跑步而喘气还是被气的。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不行，这件事不能这么算了，我要打电话给你们院长，非得让他来评评理！”


    纪暖垂眸。


    这便是她射下来的第二只雕。


    她上午才因为分享了神经线路紧急修复技术而被院里当作宝贝一样捧在手上，下午便传来了自家宝贝被人砸了脑袋的消息。


    这群教授老师们怎么能坐视不理？


    她要让方涯生因为这件事受到应有的惩罚，要让学校里的人都知道，他们Beta也不是随便欺负的。


    一听院长这么说，方涯生急了。


    他试图辩解：“曼因院长，是纪暖先动的手。”


    沈焱眉头紧锁，也跟着说：“院长这样说恐怕不合适，责任也不全是方涯生的，扳手也不能是我们战斗系的人随身带着的吧？”


    他看向纪暖，目光中带着指责的意味。


    纪暖赶忙捂着伤口闭眼。


    头发披散着、闭着眼睛的Beta看上去真的和季念一模一样。


    沈焱一时又心软了，谴责的话又咽了回去。


    战斗系的院长和主教官来的很快。


    得知这件事和自己院里的天才Alpha沈焱有关，两人同时撂下手里的工作，以最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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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速度赶了过来。


    人还没踏进医务室，便看见omega医生像罚站似的站在门口冷汗涔涔。


    门内传来了老当益壮的吆喝声。


    这声音他们再熟悉不过了，是机修系的老院长，也是整个学校里资历最老的教授了。


    “小明泽，听到你的声音了，别在门口磨磨叽叽，赶紧进来。”


    战斗系的院长明泽和曼因院长相差20岁，当得起一声“小明泽”。


    听着对方理直气壮，明泽院长还以为自家学生做了多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进门前一直在思考措辞。


    哪只一进门，便看见方涯生和纪暖两人在病床上排排坐，每个人的额头都顶着一处伤口，看上去狼狈不堪。


    他顿时心里有底了，这件事绝不是他们学生一个人的问题。


    “曼因院长别这么大火气，气坏了身体可不好。”明泽院长有了底气，说话也慢悠悠起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方涯生，你说说。”


    方涯生见自家院长来了，腰杆也直了不少，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都说了一遍。


    沈焱补充道：“是我的责任，我没有看顾好队友，让他们产生了矛盾，这点我应该负责。”


    纪暖蹙眉。


    沈焱是聪明的，他将这件事情概括为了队内冲突。


    于情于理，两方学院的院长都不太好插手这件事。


    明泽院长听出了他的弦外音，立刻接道：“原来是这样，既然是你们队内的冲突怎么就惊扰到了曼因院长呢？再说了，你怎么能用别人机修系的东西，万一坏了怎么办？你赔得起吗？”


    这话说得够阴阳怪气的，把老院长的一张脸都气红了。


    纪暖见情况不妙，自家的教授和院长似乎应付不过来。


    她插嘴道：“是我的错，早上差点迟到，太匆忙了，工具随手收起来了，一上午也没注意……”


    她硬挤出了两滴眼泪：“怪我，如果那个时候没有和团团跑走，就不会遇上方同学，也不会因为方同学的话就……总之都是我的错——嘶——”


    纪暖适时地捂着额角倒吸一口凉气，仿佛自己刚才情绪太过激动而牵动了伤口。


    方涯生瞪了一眼那边惺惺作态的Beta，恨的牙痒痒。


    他怎么从前没看出来这个Beta这么有心机？


    卡曼教官抓住了纪暖话里的关键，问道：“方涯生是不是说什么了？”


    纪暖惊恐地瞪圆了眼睛，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什么都没说。”


    这一听就是说了什么。


    沈焱并不知道这回事，听到纪暖这么说，他猛地回头看向方涯生。


    在他的目光下，方涯生心虚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老院长安抚地拍了拍纪暖的肩膀：“别怕，有什么尽管说出来，院长替你做主。”


    纪暖这才怯怯抬头，看向方涯生。


    沈焱留意到她的动作，上前一步挡住了方涯生咄咄逼人的视线。


    他说：“你老实说，是他的问题我绝不姑息。”


    纪暖扫了一圈医务室里的众人。


    所有人都盯着她，面色各异。


    “也是我的问题，我没能好好听方同学的话。”她喃喃道，“否则方同学也不会生气，也不会说我们Beta低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