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梨来之前,心中就隐隐猜到了几分。
见着一袭翠色锦衫的柳姨娘,她先施施然行了个礼,“姨母万福。”
“好、好,不必多礼。”
柳姨娘抬了抬手,看着沈青梨,眼中满是慈爱:“阿梨,姨母今日找你来,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沈青梨微微点头:“姨母,您说吧。”
柳姨娘便把袁松泉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青梨,包括魏茗去考察的经过,以及扈二嫂打听到的底细。
沈青梨听了,心中惊讶。
她没想到,短短两日,姨母竟在背后为她做了这么多。
“阿梨,你觉得如何?”
柳姨娘看着沈青梨,一双妙目里满是期待。
“姨母觉得,这门亲事对你来说或许是个不错的归宿。袁松泉虽然有点跛足,但他为人稳重,家境殷实,足以给你一个安稳的生活。至于他那个妹子……”
柳姨娘蹙了蹙眉,道:“反正等你接过去,你尽快接手府上的中馈,该贴补的时候就贴补些,但你心里得有个数。”
沈青梨倒没想到那么远。
她看着柳姨娘,神色动容道:“姨母,辛苦你了,为我做了这么多,又费了这么多心思。”
“嗨呀,你个傻丫头,与我客气什么。”
柳姨娘失笑,又反握住她的手,“只要你能嫁个好人家,我这颗心才能踏实。日后到了黄泉下,也能对你母亲有个交代。”
自从父母离世后,沈青梨更听不得这些话,一时间眼眶也热了。
还是柳姨娘说了些笑话,才勉强止住她的伤感,重新将话题拉回到袁松泉身上。
“再过些日子就是端午节了,届时城中有龙舟赛,不单单咱们府中的人,就连其他世家豪门的女眷也会出城去看龙舟赛。”
“到时候河边到处都是人,热闹非凡。我寻思着,不如就趁着那日,让你和那位袁郎君见一面,互相也有个印象。”
“这年头虽说是盲婚哑嫁的多,但成婚之前,看一面还是很有必要的。万一连眼缘都合不上,便是成了婚,日后也是一对怨侣,你说呢?”
姨母句句都在为她着想,沈青梨又怎忍心辜负长辈一片好意。
低头沉思片刻,她道:“姨母,我听您的安排。只是……端午节那日,您打算如何安排?”
柳姨娘笑着拍了拍沈青梨的手:“这不还有些日子吗?你别着急,只管在院子里选好漂亮的衣裙首饰,到了那日好好打扮便是。其余的自有我来替你安排。”
话说到这份上,沈青梨旁的也不好多说了,点头应下:“阿梨知道了。”
接下来,她在柳姨娘院子里陪着说了一会儿话,便带着梧桐先行告辞。
回小院的路上,沈青梨想到即将来临的相看,有些心不在焉。
倒不是说对袁松泉有何不满,只是有了之前林秉均的前车之鉴,她总觉得自己的婚事坎坷,且还有四郎君夹在其中——
上回她与林秉均相看,四郎君就把她折腾得不轻。
这回若是得知她又在相看,那男人能善罢甘休吗?
尤其是近日,他对她的占有欲越来越强。
也不知是被梧桐发现了,他便不再遮掩,每夜来她院里,还会让梧桐帮着端茶看门,俨然拿她的小院当做他的后院了!
这等无耻行径,她都不知该从哪里骂起。
不管了,反正她是一定要尽快离开国公府的……
这念头刚起,忽然前头传来一阵“啪啪啪”的喧闹动静,伴随着女子的惊慌求饶声。
沈青梨心中一惊,下意识朝前看去。
隔着一道回廊,便看到了令人咋舌的一幕——
只见隔廊的八角亭中,新嫁进来的四少夫人崔玲珑,正满脸怒容地站在庭院之中,身旁围着一群瑟瑟发抖的丫鬟婆子。
而在她面前,一个小丫鬟正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颊已经高高肿起,显然是遭受了不少打骂。
崔玲珑身着一袭华丽的韶粉色锦裙,头上珠翠摇曳,此刻却因愤怒而显得仪态尽失。
她手中紧紧握着一根簪子,指着那小丫鬟的鼻子,大声斥骂:“你这贱蹄子,竟敢做出这等事来!今日若不交代清楚,有你好受的!”
说罢,又是狠狠一巴掌扇在那丫鬟脸上。
那丫鬟捂着脸,哭道:“四少奶奶饶命,奴婢真的没有啊,那真不是奴婢的头发!”
崔玲珑却是冷笑着,“四郎君这些夜里都歇在前院,前院不就你们几个丫鬟伺候么?若不是你们的,还能是谁的!”
丫鬟呜咽:“奴婢真是冤枉的……”
“呵,冤枉?”
崔玲珑连连冷笑。
她本就因魏缜对自己的冷淡而憋了一肚子火,今日心血来潮去前院,想看看前院到底有什么好的,竟叫他连着住了这么久。
没想到却在魏缜换下的衣袍上发现了一根女人的长发。
这下更是如同点燃了火药桶,她揪着那根长发,誓要揪出那个 “狐狸精”。
思及此处,崔玲珑又将那根乌黑油亮的长发高高举起,在一众丫鬟面前晃了晃。
“都给我听好了,今日谁要是敢隐瞒,下场就和她一样!”
说着,又恶狠狠踹了一脚跪在地上的丫鬟。
沈青梨见状,心中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身后的梧桐也战战兢兢,小声道:“姑娘,那头发……那头发会不会是……”
沈青梨霎时也面色煞白。
这些夜晚,魏缜明面上都在前院歇息,实则半夜就会来到她的小院。
夜夜耳鬓厮磨,她也不知自己的头发会不会落在他的身上了……
怎么偏偏就这样巧,被崔玲珑发现了呢。
她深知崔玲珑刁蛮狠辣的手段,若是被她发现自己与魏缜的纠葛,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别出声,就当没看见。”
沈青梨深吸一口气,悄悄往后退了几步,试图带着梧桐趁乱离开。
许是今日出门没看黄历,她才将转身,身后陡然传来一声呵斥:“那边是谁,鬼鬼祟祟的,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