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射科排队的患者很多，人声鼎沸，吵吵嚷嚷，有人在拿着手机大声说话，有人坐在冰凉的连排椅上表情木然，有人在楼梯上来来回回地跑着。
医院就是这样一个希望与失望并存的地方。
顾雪怡看着满屋子的病人有些畏惧，转过头问林放：“我……我感觉好很多了，回学校可以吗，你也去忙你的吧。”
林放本来要去华力电子元件制造厂，但他被医生的话吓了一跳，如果不看见报告单，大概是没心思做其他事的：“现在就是天塌下来，也没有你的病情重要。”
这句非常“重要”的话，让顾雪怡有了前所未有的满足，甚至还有几分羞怯的感觉，便也不再说什么，乖乖坐在椅子上等着叫号。
x光的结果通常都是两份，一份是报告单，一份是黑白胶片，有些人等在这里，只为了拿黑白胶片，加上源源不断的新病人进来，才显得非常拥挤。
照射x光的两名女医生年纪不怎么大，性子却很急，尖着嗓子喊道：“因为胶片的时间要慢一点，你们拍完以后先去右边窗口拿报告单，挂号的医生看过没问题，再回来拿胶片。”
“另外，注意别插队，胶片上是没名字的，小心搞混了。”
不过环境太吵，根本没多少人听见这些话，女医生也不想重复第二遍，自顾安排人进入屏蔽室。
林放看了下时间，对顾雪怡说：“一会我去拿报告单，顺便找挂号专家看看，你在这边等胶片，分头行动节省时间。”
节省时间是一方面，他还想尽快知道结果。
很快，顾雪怡的报告单就从窗口出来了，听到叫“顾雪怡”名字的时候，林放心里急速收缩了一下，但他很快就调整过来，深呼一口气，走过去拿起了报告。
刚接到报告单，林放第一反应就是往下瞄，直到在检查结果那一栏，看到“肺部未见异常”这行字，才觉得自己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下来。
林放想想觉得有些好笑，顾雪怡那么年轻，平时也那么健康，怎么可能突然有事，真是自己吓唬自己。
他转头看向顾雪怡，见她还在乖乖等着拿黑白胶片。
排队的人很多，顾雪怡低着头的样子有些老实，也有些傻乎乎的可爱。
林放洒脱地笑了笑，拿着报告单去找内科专家。
“在没有器质性病变的前提下，胸闷应该是在两种原因同时作用的情况下造成的。”
女专家到底还是有几把刷子，很快就分析出来了：“第一是近期压力太大，发烧和厌食都属于并发症，不妨让她换种环境换种心情。”
林放有些为难：“她还是大学生，除非在外面租房子，不然怎么换环境？”
女医生摇头说道：“换环境未必就是换生活环境，远离给她造成心理压力的人，也是换环境的一种。”
林放顿时不吭声了。
“另外。”
女医生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原因，你女朋友的身材很好，我建议贴身衣服在内衣店量身订做，因为目前市场上的内衣，未必完全贴合她的身材，勒得太紧也是一个原因。”
林放直接过滤掉“女朋友”三个字，不想在这种问题上浪费时间，直到听完并记下所有医嘱，他才放心地把报告单收起来。
从医嘱内容来看，外因很好解决，无非是花钱订做，内容就有点麻烦——
林放心里多少还是有点逼数，猜到内因很可能是自己造成的，解决起来当然会有难度。
他回去找到顾雪怡后，不好直接说明两个原因，只含糊解释道：“放心吧，医生说没有大问题，我先去制造厂那边，晚上回来再给你细说。”
顾雪怡点点头同意了。
就在她独自排队的时候，斜斜地走过来一个瘸腿的中年妇女，女人一只手拄着拐杖，背上背着婴儿，另一只手拿着报告单，脸上非常着急。
中年妇女挨个问道：“不好意思啊，俺能插个队吗，医生说俺的报告有些问题，让俺赶快拿胶片给她细看，她中午就要下班了。”
前面都没人搭理，走到顾雪怡这里时，中年妇女的眼睛里只剩下哀求，顾雪怡没有说话，只是往后面挪了点位置。
“谢谢，谢谢啊。”
中年妇女忙不迭的感谢，后面却人不乐意了：“女大学生，你要是想做好人，你就彻底让出来，自己到最后重新排队去，我们后面的时间不是时间啊？”
顾雪怡没有争辩，坦然站到队伍末尾。
不过拿报告的次序都是定好的，顾雪怡这一好心，包括自己在内的几个人，全都拿错了胶片。
排到她的时候，女医生抬头看了两眼，突然把顾雪怡叫进屋里。
“你一个人来的吗？”女医生脸色严肃地问道。
顾雪怡被女医生的态度吓住了，有些不知所措：“我……我班长也在。”
“他人呢？”
“他有事先走了。”
“那你的检查报告单呢？”
“也不在我这里。”
女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现在每天都有什么症状？”
“胸闷，厌食，无力。”
顾雪怡轻声回答，心突然跳得厉害。
“那就对了，症状差不多。”
女医生告诉说：“虽然没有看到你的报告单，但胶片上面显示，你已经开始扩散了。”
医生后面说了些什么，顾雪怡云里雾里没听进去，她脑袋里只有一句话——
癌细胞扩散！
“你这么年轻就出现这种情况，算是比较罕见的，我建议你先住院，准备进一步详细检查……”
最后，女医生这样总结。
“我得了癌症，涛果怎么办，阿渔怎么办，我要不要告诉他……”
顾雪怡的脑袋好像被放空，慢慢走到医院大厅。
一辆救护车拉着刺耳的警笛声，突然出现在大厅外面，医护人员抬着担架上的病人下车，急匆匆冲进大厅奔向急救室，嘴里大喊道：“让一下，请不要挡道。”
紧接着，又涌进来大一批人。
顾雪怡站在人潮中间，觉得自己好像成了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