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代，绣娘是个很体面的工作。
小姑娘如果针线活好，找婆家会加分。
但这也是个容易有工伤的职业。
那些名噪一时的绣娘，晚年时基本都是半盲的状态。
就因为知道这些，绣娘年轻时才会更努力，为自已存些傍身银子，为了这个目的，会接一些特别考验眼力的活计，这会导致她们的职业生涯缩短。
有的绣完一匹布，眼睛就花了。
但她们只能如此，一代又一代，陷入恶性循环。
精美华丽的锦缎，牺牲的是无数女子的双眼。
京城的绣娘更是如此，贵人们需要的花纹更加精妙，需要花费的时间精力更多，有的绣娘为了多接活计，一天都不下工。
卢静姝想要慢慢改变这一点，其他人她无权干涉，但在她这里，到点就要休息。
稍微改变用眼习惯，就能延长一个绣娘的职业生涯。
这是十分浅显的道理，但很多人都不愿意做。
对他们而言，绣娘是源源不断地，一个损耗了还有无数个能补上。
素梅最先教的就是如何保护自已的眼睛和手。
虽然卢静姝觉得找工作不能以好不好嫁人为标准，但当下女子都在意这一点。
你想让她们改变，需要先让她们知道，改变是有好处的。
想要改变她们的生活，就要把那些观念以她们现在能理解的方式告知她们。
至于其它的，等她们尝到甜头自然知道如何去维护自已的利益。
更有趣的是，报名参加的那些妇人，绝大多数都是家人劝着来的。
有几个失去丈夫住在娘家的，家中父母兄嫂都劝她们来。
还有的是丈夫劝着来的，女子识字的少，这些人就算看到告示也不知道写了什么。
她们懵懵懂懂时，家人已经知道如何从她们身上牟利了。
不过，愿意给她们一个提升自已的机会，已经很不容易了。
还有很多想要加入的女子，直接被家人丈夫拦下，说她们异想天开。
这些事，卢静姝这几日见的太多了，昨日就有一个女子被丈夫拉回家中了。
每一次时代变革都会甩开一批人，托举一批人。
你一个不经意的选择就可能改变自已的一生。
卢静姝回房时，荣瑾瑶已经回来了。
她整个人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脸色白的吓人。
为了方便照顾她，卢静姝让人将她俩的房间打通，按了一道门。
如今荣瑾瑶就缩在卢静姝的床上。
“瑶儿，怎么了？”
卢静姝刚走过去荣瑾瑶就扑进她怀里，整个人都在发抖。
“怎么了？别怕别怕。”
卢静姝赶忙安慰她。
顾鹤龄欺负她了？
不能吧，这小子有这个胆子吗？
“娘，顾……顾鹤龄好奇怪”
荣瑾瑶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
“嗯？他对你做什么了？”
卢静姝一听就急了，立刻想去找那个胆大包天的小子算账。
“没有，他什么都没做，但是……”
荣瑾瑶就这样靠在卢静姝怀里，将发生的事告诉她。
荣瑾瑶和顾鹤龄最开始还是和往常一样，正常聊天。
彼此客套一下，问一问最近的情况。
他们都知道不可能一见面就聊婚事之类的。
顾鹤龄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她的伤上面，气氛还算和谐。
就在顾鹤龄提出告辞时，异变突生。
荣瑾瑶眼看着准备离开的顾鹤龄眼睛闪过一道红光，接着他就那样倒退回来。
这是荣瑾瑶亲眼所见
顾鹤龄一步一步倒退着走到她面前，然后才转身。
每一步都十分僵硬，像是被什么操控了一般。
然后他转过身，开始说进门的第一句话。“瑶儿，好久不见。”
荣瑾瑶整个人都吓傻了，甚至忘了回答。
接着她就发现自已的嘴在发出声音。
同样是她刚刚说过的话。
荣瑾瑶就这样“看着”自已和顾鹤龄把刚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重新经历一遍。
直到两人谈到婚事。
荣瑾瑶重新得到控制权，说出来“不要”两个字。
这话一出，荣瑾瑶面前的场景又变了。
她亲眼看到顾鹤龄“走”到几米之外，脸上挂起略带诡异的笑。
对她道：“瑶儿，好久不见。”
荣瑾瑶发现自已又不能动了。
她再次被迫看着自已和顾鹤龄重复刚才的过程。
她“看”到顾鹤龄的眼睛泛着诡异的红。
仔细看又什么都没有。
她依旧在谈到婚事时得到身体的掌控权。
……
直到她说了三次“不要”
顾鹤龄才彻底离开。
荣瑾瑶第一次不顾形象的跑回房间，回来发现卢静姝不在，她实在太害怕了，只能缩在有娘亲味道的床上默默流泪。
——轰隆隆
荣瑾瑶刚讲完，外面惊雷炸响。
这声音太清晰了，仿佛就在耳边一般。
荣瑾瑶听到后把自已死死埋在卢静姝怀里。
卢静姝看向窗外，水桶粗的雷电劈下，感觉地面都在震动。
外面传来一阵阵骚动。
——轰隆隆
又是一声惊雷。
这次的雷电略细一些，似乎将天都劈开一道缝隙。
这声音更近了，似乎就在耳边。
卢静姝搂紧女儿，心跳如雷鼓。
——轰隆隆
第三声雷电落下。
卢静姝清晰的感受到整座小楼都在震动。
这声音让她一瞬间耳朵有些失聪。
太近了。
太近了。
荣瑾瑶也听到了。
卢静姝感受到她的眼泪把自已的衣服都弄湿了。
“瑶儿不怕，没事的。”
卢静姝顺着她的脊背一下一下摸着，安慰她。
“娘，这是不是我……”
荣瑾瑶想问是不是自已造成的，她甚至在想这里发生地动是不是自已的缘故。
她是不是做错了。
“不是你的错，与你无关。”
卢静姝肯定道。
“瑶儿乖，睡一觉吧，睡醒了就没事了。”
卢静姝像是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她。
也许是声音有魔力，或者是精神紧绷又放松的晕眩，荣瑾瑶真的慢慢睡着了。
“娘……别走。”
荣瑾瑶睡着前还含糊不清的说，手也攥着卢静姝的衣服。
“好，我不走，就在这里陪着你，安心睡吧。”
三声惊雷过后，外面恢复平静。
卢静姝看向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