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度,明初首富沈万三的曾孙。
因为隐匿大量田亩不交税,已经被东厂的番子押解进京了。
扬州的数名官吏,因为收受沈家贿赂帮忙隐匿田产也一同被押解进京了。
“沈家?那可是富可敌国,他家还需要隐匿田亩?”
“你也说了富可敌国,要不你以为那钱是哪里来的,哼。”
“不是说十日内去官府登记造册,朝廷就不追究吗?沈家不过是把大量田产都挂在一众举人,秀才的名下。这在新政之前是不违法的,沈老爷为何要被抓?”
“况且沈家有人还具官身,应不至于瞒报吧。”
“这你就不懂了,沈家的田亩那遍布天下。哪有那么多举人,秀才可供挂靠?他家里那几人也未到二品大员,能免几亩田地?据说还有数十万亩土地,都是通过贿赂当地官员隐匿了。”
“原来如此,陛下正欲拿人为新政立威。看来这沈家,要成为那个被杀的鸡了。”
“谁说不是呢,他家据说早就被东厂番子盯上了。”
“唉,这么大块肥肉。谁能不眼馋?”
“听说东厂番子个个心狠手辣,就连锦衣卫都供其驱使。谁要是被盯上脱层皮那是好的,倾家荡产也是平常,抄家灭门更不少见。”
“唉,当初太祖定下的宦官不得干政。这才多少年,祸乱天下的宦官又抬头了。”
“听说太祖爷立下的“宦官不得干政”的铁牌,已经被那些太监们挖出来扔进沟里了。”
“唉,……”
中军都督府衙门
蓝太平正在谋划裁军的章程,现在的卫所士兵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他准备把这些人裁撤掉。
一部分迁徙到辽东地区,另一部分迁徙到河套地区。
只是迁徙移民充实边地的事,历来难办。
毕竟谁愿意去那些苦寒不毛之地,这江南鱼米之乡自是安逸。
看来必须拿出优厚的奖励方可,但现在的财政来看更加是不现实。
“打下再多的土地,没人去开发,没人去驻守那就等于无啊。”
蓝太平放下笔揉着太阳穴。
“参见国公爷”
蓝太平抬眼望去,是锦衣卫指挥使伍用来了。
不用猜,他就知道对方因何而来。
“老伍,别客气坐吧。“
“谢国公爷“
伍用起身坐下,一名小吏给他端上一碗茶。
把茶碗放下,伍用嘴张开又闭上,脸上带着几分犹豫之色。
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蓝太平开口道,
“怎么,又在东厂那受气了?”
蓝太平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回爷的话,让不算受气。只是黄俨日发嚣张跋扈,把大批锦衣卫调派到全国各地。”
“还任免了一批千户和百户,让许多兄弟多有不满。”
伍用低声道。
蓝太平放下茶碗,“听说沈文度已经被押解进京了?”
伍用眉头一皱随即恢复如初,“昨天傍晚进的京,还有五名扬州的官吏一同被投入诏狱。”
“东厂调集大批锦衣卫奔赴各地,看来是准备大肆抓捕不配合新政的士绅和官吏了。”
蓝太平闻言点点头,“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伍用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他有些无奈的看向蓝太平。
“呵呵,新政实施总会有阻力。陛下登基两年,正是锐意进取之时。手段自然要激烈些,假以时日就好了。”
蓝太平面带笑意的安慰道。
“爷,属下听说现在许多官员都去拜会黄俨了。”
“他的权势,越来越膨胀了。”
伍用面露担忧之色。
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官员也难以免俗。
只是现在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被东厂压制。
黄俨又安插了一批东厂人进入锦衣卫,长此以往那么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也就会被架空。
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只是蓝太平的态度让他捉摸不定。
“陛下要推行新政,自然动了权贵阶层的利益。”
“这个时候双方正在角力,陛下自然需要有人为他冲锋陷阵。”
“而身边的宦官,正是最合适人选。”
“大部分官员都是阿谀奉承之辈,投到阉人门下也不足为奇。”
蓝太平不以为意道。
见对方不放在心上,伍用神色挣扎了一会还是咬牙道,“国公爷,这个黄俨只怕野心不小。”
“您又数次惩戒于他,若是让他这样继续发展下去。”
“只怕将来,他会……”
伍用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会咬我一口,他敢吗?”,蓝太平眉毛一挑,随即嗤笑道,“宦官干政自然不是好事,可那些士大夫就是好人了吗?”
“他们当了官之后,真的是奉行圣人所谓的修身治国平天下的誓言了吗?”
蓝太平顿了顿继续说道,“宦官也好,文官也好,武将也罢。他们里面都有能臣干吏,也不乏奸佞小人。”
“只要把他们放在能发挥他们特长的位置上,让他们各自发挥自己的特长为朝廷效力,这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术。”
“咱们的陛下,越发越成熟了。”
听了蓝太平这么说,伍用仍然有些不解。
“爷,黄俨若是得势。那只要不亲附他的必然会被打击贬斥,难道就任由他重用奸佞剔除贤良?”
面对伍用的疑问,蓝太平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伍用瞬间老脸一红,嘴里嗫嚅道,“当然,属下虽然算不上贤良。但却也不肆意妄为,这诏狱自从被东厂接管就没空过。”
“许多宁折不弯的贤臣,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
听到此话,蓝太平神色一滞。
随即他眉头紧皱,这一点倒是疏忽了。
他的打算是让黄俨和东厂做这个恶人,毕竟这次新政打击面太广了。
文武官员和士绅豪门,全都在网兜里。
他们不可能不反扑,这样就需要一个“酷吏”来为新政保驾护航。
而小皇帝,也有意打造自己的班底。
“知会耿璇一声,能照顾就尽量照顾一下那些清官吧。”
蓝太平想了想低声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只能用黄俨这条“疯狗”跟满朝文武以及地方士绅望族去斗。
蓝太平可不准备亲自下场,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愣头青了。
幕后操控,远比跳到台前保险。
过些时日,他就准备返回北平府了。
京师这块,就留给黄俨和那些官员们斗吧。“
“只怕就算是勇烈侯,也难以彻底掌控北镇抚司了。”
勇烈侯正是北镇抚司的镇抚使,耿璇。
蓝太平沉默了片刻,“老伍,你有没有想过换个活法?”
“嗯?国公爷,您是指?”
伍用有些摸不着头脑。
蓝太平叹了口气,“你这人太过优柔寡断,心又狠不下来。当官一途并不适合你,特别是这步步陷阱的京城之地。”
伍用闻言默然,威国公不止一次说过此事。
不过人家说的也没错,伍用也明白。
这几年若不是蓝太平维护,他早就从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子滚蛋了。
甚至说,小命都可能不保。
“爷,您说吧。我都听您的,您让我干啥就干啥。”
自从锦衣卫被东厂监管后,他愁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他自己也明白,他不是黄俨的对手。
“好,你上表辞去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然后跟我去北平府,我想不论是陛下还是黄俨,都会乐的见你这般的。”
伍用不禁苦笑一声,就算自己现在不主动辞职。相信过不了多久,黄俨也会想办法把自己踢走。
与其那样,还不如主动离开更体面一些。
“属下都听您的,明日便上表请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