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府的一切正如她预想一般混乱,甚至还要更乱些。
王磡的妾侍董氏,虽然出身小户人家,却是王磡的心头所爱。以至于王磡当年不顾长公主反对,将她纳为妾侍。
上辈子,孙微与长公主往来密切,便在尚书府听过不少她的事迹。
这董氏,是挺着肚子入尚书府的。因着王磡撑腰,长公主对她无可奈何,又放不下王磡,最后只能故作大度,容她入府。
可入府后,长公主却又处处刁难她。
这董氏处处忍让,不但没有被长公主排挤出去,反而颇有贤良的名声。
不过,她唯独忍不了长公主针对王宽。
此番,她得知长公主竟使人诬陷王宽,勃然大怒。
她先去找了王磡。王磡临着要上朝,听得这话,不但不信,还劝她以大局为重,不可胡乱揣度。
董氏情急之下,一不做二不休,径自去敲了朝廷的登闻鼓,状告长公主陷害她的儿子。
长公主却不是个善类,听闻此事之后,径自派人到去将董氏拿了。谁知董氏骨头硬,当街与长公主的人撕打起来,还大叫“长公主谋害我儿”之类的话语。
登闻鼓所在之处,是京中最繁华地段,人来人往。一时间,围观者众。
消息是先传到了太后耳朵里,太后大怒,令人去朝堂将王磡叫走。
王家这门官司还要闹上一阵子,如此一来,庾逸那头倒是暂且不必对付王磡了。
“李先生办事果真利索。”阿茹小声道,“那董氏,竟是笃信王磡会由着长公主谋害她儿子,就这般撕破了脸。”
“泥人也有土性,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知道长公主的手段,焉能不急?”孙微冷笑,“且长公主也坏了李陌的事,你以为李陌不恨么?他既然恨,今出手亦是理所当然。”
阿茹想了想,道:“李先生可真是个狠人,连长公主也敢下手。王妃说的对,他行事阴险狠辣,与闾丘颜真像。毕竟,闾丘颜也是敢对南郡公动手的。”
孙微轻轻颔首。
不过,她暂且分不出精力去摸清二人的关联。
她允诺太后三日内拿出证据,如今还只剩下一日。
她正预备着令人去打探庾逸那头审的如何,庾逸那头却忙得不可开交,只派人过府上知会,说是晚些时候过来一趟。
孙微明白如今的情形,便不再打搅。
到了夜幕降临之时,庾逸总算来了。
他的面色十分疲惫,显然几日没睡上好觉。
待见了礼,不能孙微问候一声,他便开门见山地问:“今日朝中群臣本要弹劾在下,王磡却忽而被人叫走了。此事,可与王妃有关?”
“哦,”孙微徐徐道,“有关,却也无关。那封匿名信本就怪异的很,妾不过是请人将这消息告知王宽的生母董氏,后续的争执,不过是王磡府上的家事。”
庾逸起初颇有些讶异,看着孙微,不由地笑了笑。
“多谢王妃解围。”他谢道。
孙微道:“公子正在为世子讨回公道,妾能帮上忙的地方着实不多,唯有尽力为之。公子莫怪妾不告而为才好。”
“在下岂是那般不识好歹之人。先前,在下还在为如何应付王仆射烦忧不已,如今迎刃而解,在下自当感激。”庾逸道,“不过,王妃真觉得那匿名信是出自长公主?”
“妾并无实据。”孙微道,“若是凭空猜测,妾以为不是。长公主虽然对侍妾和庶子多有不满,可是长公主毕竟是王氏的主母,与王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等损人不利己的事,妾以为不似长公主的作风。”
庾逸徐徐颔首:“在下亦是这个想法。不过,事发之后,太子曾在太后的授命下,到尚书府询问情形。据说,王仆射派王宽前往荆州,乃是临时起意,随行的幕僚也是这两日拟定的,知晓的人并不多,长公主恰好是其中的一个。若说长公主有嫌疑,也并非无可能。”
“那么太后得知此事,有何说法?”
“如今尚书府乱作一团,长公主坚称自己是无辜的,董氏惹出这般事端,太后自是容不得她的。可王磡终究对王宽有期待,只极力相劝,要保住董氏,故而僵持不下。在下听闻,太后颇为烦躁,只道这是尚书府的家务事,令在下将那份匿名信交给王仆射,让他们自行破案去。”
孙微颔首:“如此甚好。那信本就是烫手山芋,公子趁早丢开,有利无害。”
庾逸又道:“今日在下来拜访王妃,还有另一事要告知。”
孙微旋即察觉出他的言下之意:“莫不是是关于世子的案子?”
庾逸颔首:“王妃前两日放出世子醒来的消息,的确有了奇效。在下已经基本确定是右尉刘慨动的手。他在审问中颇为慌张,后来竟是晕了过去。可他始终不松口,也不曾吐露一丝半点与王治相关的消息。”
“他定是被叮嘱过。”孙微沉吟,“不过,照着那日的阵仗,他带去的人不少,里头十有八九是右尉的人。若是一一审问,未必没有下文。”
“在下知道。只是王磡必定全都打点过,里头有些人理应是知情,却闭口不语。如今距离太后定下的期限只剩下一日不到,在下来不及一一审问。”庾逸道,“幸而,多番搜寻下,倒是教在下抓着了一个人证。那人是刘慨麾下校尉。他平日里颇看不惯刘慨的颐指气使,常被刘慨针对驱使,心中怨念颇深。在下与他谈了几番,倒是说动了,此人愿意出面指认刘慨与王治合谋陷害世子。”
“哦?”孙微眼前一亮,“总算有所获了?”
“算是吧。不过这远远不够。因着只有一个人证,被说成寻仇也未尝不可。在下方才与太子合议,这人证的作用,只不过是让太后看到些许眉目,好求她再宽限几日。待把右尉都审一遍,该有的证据也就有了。”
孙微缓缓颔首。
“此人是否可靠?”她又问,“他可是要跟尚书府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