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顶裂缝里漏下的月光突然一暗，郑灵萱抬头时，那猩红巨眼的瞳孔已从赤焰凝成针尖大的红点——是要俯冲了。
锁魂兽在她怀里炸起浑身银毛，小爪子死死抠住她衣襟，额间血珠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
"不能等了。"她喉间发紧，手无意识抚过神兽后颈的逆鳞，"手札说封界缝要集天地灵血，但方才那血珠......"她顿住，想起方才点在锁魂兽额间时，那抹红顺着神兽血管窜进自己经脉的灼痛，"那血珠里有我的命魂。"
顾修然的银链突然收紧，勒得她手腕微麻。
他低头时，发尾扫过她耳垂："所以你方才说需要所有人的命，是算过了？"
"算过。"郑灵萱望着李元霸刀身上自己的倒影——眼尾红痕正随着巨眼逼近泛出血色，"锁魂兽是上古神兽，它的血能引动界缝；我的命魂与它相连，能做引子；你们的命......"她吸了口气，"是镇住这方天地的秤砣。"
李元霸的"替天"刀"嗡"地轻鸣，他用拇指抹过刀背："老子这把刀砍过七十二个恶人，每个都喊着天命所归。
今儿倒要看看，这天命，能不能扛住老子这一刀！"
赵飞燕突然踮脚扯了扯紫儿的发辫："小丫头，你那探灵铃借我时，可得把咒语念清楚。
上回在黑风寨，你念错一个字，铃儿差点把我头发烧没了。"
紫儿被逗得笑出声，却在触到清风灼烫的目光时顿住。
她从药囊里摸出最后半块茯苓糕，塞进清风掌心："清哥，你总说我做的糕点太甜......"
"甜。"清风一口咬掉半块，碎屑沾在唇角，"等打完这仗，你做十盒，我吃十盒。"
柳青云的剑突然出鞘三寸，寒光映得他眉骨泛白："血瞳的暗门在西墙第三块砖下。"他抬下巴指了指暗门外，"方才那道玄色影子，带着青黑蛊虫味——是墨流苏。"
郑灵萱瞳孔骤缩。
她早该想到，方才那道退开的脚步声，怎会瞒过柳青云这等剑客的耳朵？
锁魂兽突然发出尖啸，前爪猛地拍向地面，一块青砖"咔"地裂开，半块带血的玉牌滚了出来。
"归墟......"顾修然弯腰捡起玉牌，指腹擦过那两个血字时，银链突然泛起黑雾，"这是血瞳最高掌权者的信物。
三年前我在漠北见过一块，持牌者能调动十万死士。"
"所以更不能等。"郑灵萱将锁魂兽塞进紫儿怀里，"必须在巨眼落地前集结人手。"她转身时，后颈红痕突然刺痛，像是有人在暗处用针挑——是血瞳的追踪术。
顾修然的银链"唰"地缠上她后颈，黑雾顺着链纹钻入红痕，刺痛立刻消了大半："我联系的人快到了。"他望着石顶裂缝外的夜空，"听，马蹄声。"
众人同时抬头。
月云被风撕开道口子，三十余骑从月光里冲下来，为首者蓝袍翻卷如浪，腰间铁剑未出鞘，却有剑气先一步刺破地宫阴寒——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眉峰如刀，眼尾微垂，像块淬过冰水的玄铁。
"在下韩立。"他翻身下马时，三十骑竟无一人发出响动，"半月前在终南山破了血瞳的蛊阵，听活口说你们在寻这双天眼神。"他朝郑灵萱抱拳，铁剑剑柄上的银鳞在月光下泛冷，"特来助拳。"
郑灵萱盯着他腰间铁剑——剑鞘上的银鳞纹路，与锁魂兽后颈的逆鳞如出一辙。
她心里一跳，面上却只笑："韩大侠来得正是时候。"
"计划我来说。"顾修然将玉牌递给韩立，"血瞳核心在古堡最深处的祭天台，那里有九根锁魂柱，柱上刻着归墟的咒文。"他银链一抖，在地面画出简略地图，"灵萱带清风、紫儿、柳青云去毁柱；我和李元霸、赵飞燕、韩立牵制主力。"
"为何是我？"郑灵萱挑眉。
顾修然指尖点过她心口："因为锁魂兽的血引在你身上，祭天台的咒文需要活的引子才能启动。"他声音突然低了，"我不能让你涉险，但......"
"但这是唯一的办法。"郑灵萱截断他的话，伸手按住他手背。
锁魂兽在紫儿怀里挣扎着要往她这儿扑，被紫儿轻轻拍了拍脑袋，乖乖蜷成毛团。
清风突然将剑往地上一插，震得地砖簌簌落灰："我护灵萱，紫儿护我。"他冲紫儿挤眼，"小丫头的镇灵符，可别藏着了。"
紫儿翻着药囊笑："早给清哥缝在衣领里了。"她举起一方绣着桃花的帕子，"还有这个，等打完仗......"
"走。"柳青云突然开口，剑已入鞘，"夜长梦多。"
众人开始检查兵器。
李元霸磨着刀，赵飞燕往短刀上喂毒，韩立用布仔细擦着铁剑，顾修然则将银链缠在双臂，链尖淬了他独门的蚀骨粉。
郑灵萱摸了摸腰间的匕首——是顾修然亲手铸的，刃身刻着"同生"二字。
"出发。"她深吸口气，锁魂兽突然从紫儿怀里窜出，蹲在她肩头，三目圆睁盯着暗门方向。
就在这时，地宫暗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不是马蹄，不是人语，是指甲刮过砖墙的声响——像是无数蛊虫在爬。
郑灵萱与顾修然对视一眼。
他银链瞬间绷直如箭，指向暗门；她握住匕首的手紧了紧，锁魂兽在她肩头炸毛，发出低吼。
暗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的瞬间，郑灵萱后颈的红痕骤然灼痛——这是血瞳追踪术被触发的征兆。
她与顾修然几乎同时侧移半步，将紫儿和锁魂兽护在身后。
锁魂兽的第三只眼泛起幽蓝光芒，在砖墙上投出一片菱形光斑，正照见门缝里伸出的半只手掌：皮肤青灰如腐木，指甲黑得发亮，指尖还挂着半滴黏液。
"墨流苏。"柳青云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剑刃。
他的剑已完全出鞘，寒光掠过那只手时，门缝里突然传来一声阴恻恻的笑："郑姑娘好手段，连柳大侠都请动了。"话音未落，暗门"砰"地被踹开，二十余个傀儡摇摇晃晃挤了进来。
它们有的穿着血瞳教服，有的裹着破布，共同点是眼眶里燃着幽绿鬼火，喉间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嘶鸣。
墨流苏踩着傀儡的背跃到众人面前。
他穿一身玄色绣金长袍，腰间挂着七只青铜蛊罐，左脸爬着条蜈蚣状的疤痕，从眉骨直贯下颌："想毁祭天台？
先过了我这关。"他抬手一抛，七只蛊罐同时炸裂，无数赤蛊如红雨般洒向人群。
"清哥！"紫儿尖叫着甩出一把镇灵符。
黄纸符遇蛊即燃，在半空中炸开一片金芒，却仍有几缕赤蛊冲破光网，直扑郑灵萱面门。
锁魂兽突然仰头长啸，第三只眼射出一道银芒，赤蛊触芒即融，在空气里发出"滋啦"声响。
"来得好！"李元霸的"替天"刀抡出半轮银月，排头三个傀儡被劈成四段。
他刀锋一挑，挑飞个傀儡的头颅，那幽绿鬼火竟顺着刀身往上窜："奶奶的，邪门！"赵飞燕趁机甩出淬毒短刀，刀尖精准刺入傀儡后颈的木楔——那是控制傀儡的机关。
随着"咔"的脆响，鬼火骤然熄灭，傀儡"扑通"栽倒。
清风的剑与傀儡的骨刀相撞，火星溅上他的衣襟。
他反手一剑削断对方手臂，却见断口处渗出黑血："这些傀儡...是活人做的！"紫儿的探灵铃突然剧烈震颤，铃舌撞出急促的"叮叮"声："清哥退后！
它们体内有生魂！"她从药囊里摸出朱砂笔，在掌心画了道往生咒，拍在最近的傀儡额间——鬼火猛地收缩，化作一缕白烟钻入铃中。
顾修然的银链缠上两个傀儡的脖颈，链尖的蚀骨粉瞬间腐蚀了它们的咽喉。
他借着反冲力跃上石梁，瞥见墨流苏正往祭天台方向移动，眼底闪过冷光："灵萱，拖住傀儡！"话音未落，人已如夜枭般扑向墨流苏。
郑灵萱握紧顾修然铸的匕首，"同生"二字在掌心发烫。
锁魂兽从她肩头窜出，银爪划过三个傀儡的面门，被抓中的傀儡鬼火骤灭，倒在地上化作一堆白骨。
她趁机扫向柳青云——那位隐居剑客正站在阴影里，每出一剑必穿一个傀儡的眉心，剑风带起的气刃甚至削断了墨流苏半片袍角。
"柳大侠！
左边！"韩立突然大喝。
他的铁剑终于出鞘，剑鞘上的银鳞与锁魂兽的逆鳞遥相呼应，剑气所过之处，傀儡的骨刀纷纷断裂。
郑灵萱这才发现，那些傀儡的攻击看似杂乱，实则在往祭天台方向压缩众人的活动范围——墨流苏是想拖延时间，等巨眼彻底降临。
"紫儿，引开生魂！"郑灵萱扯下腰间的丝绦缠住两个傀儡的手腕，"清风护她！"她反手匕首刺进第三个傀儡的心脏位置，却触感柔软——原来这傀儡的胸腔里塞着活人心脏，还在"扑通扑通"跳动。
她瞳孔骤缩，终于明白血瞳的残忍：用活人生魂炼傀儡，既增加战力，又能延缓他们破坏祭天台的速度。
"啊——！"紫儿的惊呼让郑灵萱心头一紧。
她转头时，正看见一只傀儡的骨爪抓破紫儿的衣袖，血珠顺着苍白的手腕往下滴。
清风的剑"唰"地刺穿那傀儡的天灵盖，左手迅速按住紫儿的伤口："小丫头，你要是敢晕..."他声音发颤，指尖却稳得像铁铸的，"等打完仗，我背你去吃十盒茯苓糕。"
紫儿疼得直吸气，却还是扯出个笑："清哥...我药囊里有止血散..."
墨流苏的冷笑突然拔高："就凭你们？"他咬破指尖，在半空画了道血符，剩下的傀儡突然暴起，动作快了三倍不止。
郑灵萱的匕首与傀儡骨刀相击，虎口震得发麻——这些傀儡竟得了血符加持，连力量都提升了。
"退！"柳青云的剑气劈开三个傀儡，"祭天台方向有结界波动，他们在加速启动咒文！"
顾修然的银链缠上墨流苏的脖颈，却被对方反手甩来的蛊罐撞开。
他擦着石梁滚落在地，嘴角渗出血："灵萱，我拖住他！
你们去毁柱！"
郑灵萱扫过满地狼藉的傀儡，又看了眼紫儿发白的脸，心一横："清风带紫儿先走！
柳大侠、韩立断后！"她抱起锁魂兽，匕首在掌心转了个花，"李元霸、赵飞燕，跟我冲！"
锁魂兽突然发出尖啸，第三只眼的银芒凝成实质，在傀儡群中开出条血路。
郑灵萱踩着傀儡的头颅跃向祭天台方向，余光瞥见顾修然的银链缠住墨流苏的脚踝，两人在地上滚作一团；清风背着紫儿，手中剑舞得密不透风；柳青云的剑气如暴雨倾盆，韩立的铁剑与他配合，竟隐隐有双剑合璧之势。
当最后一个傀儡在李元霸的刀下化为白骨时，墨流苏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他甩开顾修然的银链，踉跄着退向暗门："你们赢不了的！
归墟的力量...归墟的力量就要降临了！"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黑暗中。
"追吗？"赵飞燕抹了把脸上的血，短刀上的毒还在滋滋冒烟。
郑灵萱刚要开口，头顶突然传来沉闷的轰鸣。
众人抬头时，月光被染成了腥红色——那双猩红巨眼再次出现在天空中，比之前大了三倍有余，瞳孔里翻涌着黑色漩涡，仿佛要将整座古堡吸进去。
锁魂兽在她怀里剧烈颤抖，额间的血珠重新开始灼烧。
郑灵萱摸了摸它后颈的逆鳞，抬头望向顾修然。
他站在阴影里，银链上还滴着墨流苏的血，发梢沾着草屑，却依然笑得狡黠："灵萱，你说过要让我转正的。"
"等打完这仗。"郑灵萱伸手替他理了理乱发，指尖触到他温热的耳垂，"现在...该我们给这双眼睛，一点颜色看看了。"
她转身望向祭天台方向，锁魂兽的银毛在血月下泛着冷光。
远处传来祭天台方向传来石块崩裂的声响——是柳青云的剑气已经触及锁魂柱了。
郑灵萱深吸口气，将锁魂兽举过头顶："所有人，跟我来！"
猩红巨眼的瞳孔突然收缩，仿佛感受到了威胁。
而在古堡外的密林中，一道玄色身影站在树顶，望着天空中翻涌的血云，嘴角勾起一抹诡谲的笑。
他指尖的蛊虫爬进耳朵，传来祭天台方向的动静："归墟的门，就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