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马车走远,高家众人才转身往回走。
姚春香抬起手抹了抹眼角道,
“这一去,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也不知道会不会给咱们写信。
大宝去个豫州府,离的也不是很远,到现在都没寄回来一封信,可真是愁人啊。”
高娇娇一拍脑袋,忙道,
“看我这记性,光顾着春花这边,都忘了大宝的事了。
杜衡让人捎的口信里提到了大宝,说听夫子说的,顾小将军到了豫州府后势如破竹,把寿天王打的节节败退,现在都躲到汝州府内不敢出来了。
那个夫子有个同窗在军中当幕僚,跟他一直都有书信往来,消息来源肯定靠谱。
我估计只要打下汝州府,抓住寿天王,战事就能结束了,大宝他们就会回来了。”
众人一听这话,都十分高兴,姚春香忍不住快走起来,想把这个好消息赶紧告诉罗子娘她们。
高娇娇则跟着高长天他们又去了地里,下过雨后,庄稼长势良好,杂草也疯长了起来。
荞麦和莜麦地里还好,已经开始灌浆了,即便地里长草影响也不大。
可她的番麦还没抽穗开花呢,正是需要养分的时候,要是被草抢走了养分会影响收成。
大热天钻进到腰那么高的番麦地里除草,没一会儿就热的满头大汗,腰疼背酸不说,脸上胳膊上还刺挠着又痒又疼。
高娇娇忍不住跟高长天他们抱怨,
“种番麦可真麻烦,要是有除草的药就好了,撒一遍就再也不长草了,就不用这么累人了。”
高长天等人好笑不已,撒一遍就能把草毒死的药,谁敢往地里撒啊,那不把庄稼也给毒死了。
高娇娇长叹了口气,跟这帮没见识的古代人说不清,她真是太怀念现代的除草剂无人机了,单纯靠人力种地实在太辛苦了。
可除了高娇娇,没人觉得苦。
高长天他们只觉得番麦真是个好东西,能长这么高这么大,还能结出那么大的穗子来。
哪怕一株苗上只结一个果,那收成也比小麦高不少,而且这杆儿这叶子,还能拿去喂牲口。
真是浑身都是宝,好的不得了。
高娇娇受不了他们看番麦跟看稀释珍宝的样子了,抹了把汗,把锄头塞给高二宝,打算去池塘里看看鱼长的怎么样了。
她想趁着八月十五前价格好,卖上一批鱼,养了这么久还没一点收益呢。
高二宝也不想锄草,扭头就把锄头塞给了高金宝,拔腿追高娇娇去了。
高金宝也不想锄草,可他不好意思偷懒,只能认命拿起锄头锄了起来。
高长天他们看到他们这番眉眼官司,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忍不住摇头叹气。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爱种地了,等他们这帮老家伙老了,这么多田地该交给谁打理啊?
高三壮觉得老头子们杞人忧天,扳着手指跟他们盘算,
“我媳妇那个绣坊,自从娇娇托了杜衡那个家里开镖局的同窗帮忙后,订单多的不得了。
上个月,抛去所有开支,净赚二十多两。
我家地里那点活,就算全都雇人干,一年三五两银子就顶了天。
现在来咱们村找活干的人多的是,只要有钱,根本不愁雇不到人。
甚至咱都不用管饭,多给五文钱工钱,让他们自己去街上买饭吃,他们高兴的很。
老刘家摆摊卖的那个杂粮饭,满满一大碗才三文钱,足够他们吃饱了。
所以啊,你们别愁没人种地,咱们多赚钱,雇人一样种地。”
高长天等人不赞同地看着他,地是庄稼人的根,不管赚多少钱,这根可不能丢啊。
罗子支持高三壮,挠着头嘿嘿笑着道,
“我家那个杂货铺生意也不错,一个月赚的比种地一年都多。
娇娇从城里给我们弄来了几个方子,让我们试着自己做麦芽糖做糕点。
她说这个要是做的好,她帮我们把货卖到城里去。
我觉着,做生意比种地有搞头,不过地肯定是要种的,等我有了儿子,我肯定要教他学会种地。
不过,不一定非要他亲自干活,只要会安排人干活就行了。”
李二点头如捣蒜,
“就是就是,我媳妇现在怀了孩子,一天只绣半天还能赚几十文钱呢。
我娘说等我媳妇生了娃,不用她管一点,让她好好干,最好再学学做衣服啥的,将来我家也开个裁缝铺子。
做生意来钱快,等我儿子长大了,我也供他读书让他去考秀才。”
这话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吴亮嘲笑李二,
“就你那脑子,生出来的儿子也聪明不到哪儿去,能考上秀才,除非你家祖坟冒青烟。”
“你咋知道我家祖坟上不会冒青烟?保不齐我儿子就是聪明呢。”
李二不服气,挺胸昂头很是傲娇道,
“等我赚够了钱,我也把我儿子送到九川书院,不就一年一百两银子嘛,只要他能读进去,我就能供得起!”
“吹牛皮谁不会啊?等你先生出来儿子再说吧。”
“我媳妇已经怀上了,就算这胎生不出来,早晚能生出来儿子。
你媳妇还没动静呢吧,你急了吧?”
“我才不急呢,好饭不怕晚,更何况我跟我媳妇还年轻。
再说,我又不像你,非要儿子,我觉得姑娘更好,要是能跟娇娇那么能干就最好了。”
“啊呸!你想得美,像娇娇那样聪明能干的姑娘,只有高叔和姚婶子那样的爹娘才能生的出来。
你啊,就算了吧,你那脑子还不如我呢。”
“你可真看得起自己,咱们村还能有比你更傻的?”
高长天见吴亮他们吵闹成一团,忍不住叹了口气,扭头问朱钰,
“你觉着再这么下去,村里真的还会有人愿意种地?”
朱钰弯腰捡起一根被锄断了根的野草,意味深长道,
“大哥,耕读之家难道地都是自家人耕种的吗?不是只要靠田地为生就行了。
你想让大家安稳过日子,大家也想更上一层楼啊,咱们盼的不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嘛。
想让孩子们比咱们强,就要供孩子们读书,练武,出去学本事,这些可不是光靠种地能供得起的。
咱们也该学学那些土财主,多买些田地了。”
高长天愣住,买地?
他家好几十亩地呢,足够一家人吃喝了,更何况地太多,也种不过来啊。
可看着朱钰笑眯眯的眼睛,想想三壮罗子他们的话,高长天忽地明白了。
他们是可以多买些地,雇人来种,就跟地主一样,通过买地买山买房,扩张自己的势力。
心跳有些快,嗓子有些干,高长天强压下激动的心情,沉声对朱钰道,
“这事儿需得慎重,等夏收过后,看看产量,咱们再商量。”
朱钰点头,他明白大哥的未尽之意,夏收最重要的是番麦,番麦的产量才是决定他们是否要扩张的关键。
乱世之中,手里有多少粮食,就有多少底气。
大哥愿意商量,就已经比之前强太多了,朱钰扇了扇扇子,告诉自己不急,慢慢来,还有时间。
高娇娇这边忙着打理田地,养鱼,发展集市,进山采蘑菇,抓银鱼,满山遍野寻找已经成熟的山杏。
杜衡那头,正跟随山长和夫子,在知县大人和衙门官员的带领下,一起为即将去京城参加会试的五位举人送行。
原本这种场合,杜衡是没资格参加的,但是郑子安跟山长辞行时提到了他,说他资质好性情坚韧,好好培养,前途无量。
山长就把杜衡也叫上了,一行人把郑子安送到了城外三里亭。
郑子安深深一躬,带着师长家人们的期望,登上了马车。
张狗子和高春花紧跟其后,背着包袱,抬着箱子,跟着郑子安的小厮,一起上了后面一辆小一些的青色篷布马车。
等到商队走远,山长等人转身回城,杜衡也跟着往回走。
进了城,来到马车旁,抬脚上车的瞬间,杜衡猛地回头,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迅速藏入围观的人群中,他的目光不由一沉。
果然不是他的错觉,确实有人在盯着他。
那个看着像是乞丐,拄着拐,走路一瘸一拐的背影,有点眼熟。
他认识的人不多,来往的人更少,谁会无缘无故紧盯着他,还怕被他发现?
迅速在脑海里盘点了一番,杜衡将所有的怀疑集中在一个身上。
畏罪潜逃的杜有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