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碎成点点金箔。朱樉执起白玉茶盏轻啜,忽然听得院外传来急促脚步声,茶盏里的碧螺春泛起细密涟漪。
抬头时,朱元璋玄色龙袍带起凛冽寒风,枯瘦的手指死死扣住朱标腕子,朱标苍白的脸因父亲的力道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34;老二!&34;朱元璋冠冕上的东珠撞出脆响,浑浊的眼尾还沾着未拭净的泪痕,&34;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34;
话音未落,马皇后已踉跄着扶住朱标另一只手臂,绣着丹凤的裙裾扫过满地残雪。
朱樉手中茶盏&34;当啷&34;磕在青石案上。他望着朱标袖中若隐若现的暗红污渍,喉间泛起铁锈味——三日前暗卫递来密报时,他对着信笺上&34;太子咳血&34;四字怔了整整一夜。
此刻见大哥强撑的笑颜,终是叹了口气:&34;不良人早就禀报过。&34;
&34;那还等什么!&34;朱元璋猛地将朱标往前一推,冕旒剧烈晃动,&34;快给标儿看看!&34;
马皇后攥着儿子冰凉的手贴在脸颊,珍珠耳坠在晨光中晃出细碎的泪影:&34;老二,你定有法子&34;
朱樉的目光掠过朱标凹陷的眼窝,忽然想起幼时大哥总把最后一块桂花糕塞给他的模样。
他伸手探向朱标的腕脉,指腹下脉搏如游丝般虚浮,心头猛地一沉:&34;我早说过该好生调养&34;
&34;二弟不必说了。&34;朱标艰难地扯出笑容,绣着金线的袖口滑落半寸,露出斑斑血痕,&34;朝堂积弊如沉疴,如今父皇放权,我若懈怠&34;
&34;放肆!&34;朱元璋暴喝震得檐角冰棱坠落,&34;江山社稷能比你的命重要?&34;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抚上朱标凹陷的颧骨,突然剧烈咳嗽起来,&34;当年你母亲难产,我在产房外跪了整整三个时辰你若有个好歹,让我们如何&34;
马皇后泣不成声,将儿子的头搂进怀中,发间金钗蹭落几缕白发。朱樉望着兄长嘴角新渗出的血丝,突然想起昨夜尚炘抱着他说&34;不想父亲去打仗&34;的模样。
寒风卷起院中残雪,恍惚间竟与十年前鄱阳湖的硝烟重叠——那时他们都以为,只要赢了天下,就能护住最重要的人。
朱樉指尖轻搭在朱标腕间,脉象虚浮如残烛摇曳,寒气顺着血脉直窜心脉。
他松开手,眉间拧成个死结:&34;大哥这是积劳成疾,又受了寒邪入体,非得在我这调养个一年半载不可。&34;
朱标闻言苦笑,刚要开口辩驳,却被朱元璋一声怒喝截断:&34;住口!你看看自己都成什么样子了?还想着朝堂!&34;
朱元璋颤抖着指向朱标苍白的脸,冕旒晃动间满是痛心疾首,&34;老二医术精湛,你就在这安心养病,莫要再胡闹!&34;
&34;父皇,儿臣实在脱不开身啊。&34;朱标急得眼眶发红,&34;科举改制才推行一半,地方新政也在筹备,还有西北粮饷这些事务交接需得我亲自过问,贸然换人恐生变故。&34;
&34;咱还没死呢!&34;朱元璋突然拍案而起,龙椅在青砖上重重一震,
&34;你且在此处安心养病,朝堂之事自有咱和雄英顶着!&34;他转头看向马皇后,语气稍稍缓和:&34;标儿就交给老二夫妇照料,咱们每日派宫人来探望。&34;
马皇后含泪点头,伸手轻轻抚平朱标皱起的眉:&34;标儿,听你父皇的话。你自幼体弱,这次再不调养,可如何是好&34;
她哽咽着将儿子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擦过他消瘦的脸颊,&34;你若是垮了,这天下&34;
朱樉望着兄长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一痛。他太了解朱标,那个从小就背负着储君重担的大哥,早已将天下苍生扛在了肩头。
沉吟片刻,他开口道:&34;大哥放心,每日可让属下来此汇报政务,重大事务可通过飞鸽传书与父皇商议。如此既能休养,也不耽误国事。&34;
朱元璋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朱标:&34;就按老二说的办。从明日起,咱带着雄英处理政务,也让他多历练历练。
日后你登基,也好有人分忧。&34;他想起朱雄英聪慧过人的模样,心中稍感宽慰,&34;雄英这孩子,颇有你当年的风范。&34;
朱标见父母态度坚决,知道再无转圜余地,只得无奈点头。他望着朱樉,苦笑道:&34;那就叨扰二弟了。&34;
&34;说什么话!&34;朱樉抬手拍了拍朱标的肩膀,&34;你我兄弟,何须见外?府里的腊梅开得正好,等你身子好些,咱们还像小时候那样,在梅树下对弈饮酒。&34;
次日清晨,秦王府的膳房便忙碌起来。朱樉亲自盯着厨子熬制补汤,还命人在后院开辟了药圃,种上各类滋补药材。
尚炘和尚槿得知大伯要住下,兴奋地在院子里堆起了雪人,说要给大伯一个惊喜。
而在应天城皇宫内,朱元璋正带着朱雄英批阅奏折。看着孙子认真的模样,老人眼中满是欣慰:&34;雄英,你要记住,这天下是咱们朱家的,更是天下百姓的。
日后你辅佐你父亲,定要心怀苍生,勤勉治国。&34;
朱雄英郑重地点头:&34;孙儿谨记皇祖父教诲。孙儿定会努力学习,帮父亲分忧。&34;
秦王府的日子渐渐步入正轨。每日清晨,朱樉都会亲自为朱标把脉问诊,根据病情调整药方。
午后,朱标便在暖阁中批阅简要的政务奏折,累了便看看窗外嬉戏的侄儿侄女,听着他们银铃般的笑声,心中满是温暖。
雪依旧在下,却不再似往日那般寒冷。秦王府的屋檐下,红灯笼在风雪中轻轻摇晃,照亮了兄弟俩促膝长谈的身影。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朱标不得不停下忙碌的脚步,却也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亲情与安宁……
寒风卷着细雪落在朱允熥的斗笠上,他攥着黑色的玄铁令牌,跟着老不良人穿梭在应天城的暗巷。
往日绣着金线的锦袍早换成不良人特制的黑色铠甲,也跟其他不良人一样戴上了斗笠和银色面具,面具下的双瞳微微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