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绯余 作品
66. 悬崖
元僧在一旁默不作声，纵然恶鬼就在眼前，就算是如来佛也无法普度众生。
“呵。”七月突然轻笑一声。
猴八木讷的看向她，听她挖苦道：“我大抵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南疆。”
她顿了顿，无奈的笑着：“我是被卖走的。”
“老七……”猴八正欲说什么，突然后颈吃痛，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七月把她敲晕，吓了元僧一跳。
“七月姑娘，你这是为何？”
七月只道：“明早我若没有回来，你就带她走。”
元僧还没反应过来，怀里就被塞进一张地图，眼见七月迅速滑下草坡，跳上马背消失在孤寂的黑夜中。
他又往另一侧看去，方才的人马亦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踏向了阎罗殿。
元僧一夜没睡，直到猴八迷迷糊糊的醒来。
“你没事吧？”
猴八睁眼有些不适，脑子嗡嗡作响像被揍了似的。
“天亮了？”
“走吧。”元僧没多说什么，扶着她起身离开。
猴八往四周一探，“老七呢？”
“她……去前边探路。”
搭在他肩上的手顿时一紧，一道带刺的视线紧盯着他。
“阿僧，你跟谁学的撒谎？”
“我没骗你。”元僧沉声道：“她说了，天亮后若没回来，我就带你走。”
“她去哪？”
“我不知道。”
猴八顿时缄口不言，元僧抱她上马背。
“再等等。”猴八闷声说着，手中拽紧缰绳不愿离去。
元僧变得异常冷漠，硬是夺过她手中的缰绳，按着地图一路往南奔走。
眼泪不停滴落在他手背上，猴八止不住哽咽，茫然的不知所措。
可他不能心软，菩萨心肠救不了任何人，最终只会输得一无所有。
马蹄踏破荒山溅起浑浊的泥泞，倔驴吭呲一声，猴八骤然提高警惕。
“小心。”猴八低声轻语，缓缓抽出弓箭。
“嗯。”元僧不禁握紧缰绳。
四周弥漫着一阵诡异的静谧，猴八闭上双目，枯叶寂然飘落，霎时间，她扬起头来利落的放出长箭，一道黑影从枯枝滑落。
“趴下！”
两侧飞出暗器袭来，元僧俯身策马，猴八压着身子仍灵敏的往左翼放箭，起又往右翼射去。
身后又追来一行人，猴八喊道：“往高处走！”
僧立即冲向高处，倔驴踏蹄而上，身后的人马步步紧逼却没真正出手，像是故意将他们往上引去。
猴八察觉异样，正想甩开他们，余光却瞥见一道锐利的目光，瞬间拉满弓箭。
金穆璘站在顶端，有恃无恐的凝视着她。
猴八难掩怒火，若非她步步紧逼，六月也不会中毒身亡。一想到六月死前那般暗淡的模样，手中的弓箭直直对准金穆璘。
“哼。”金穆璘冷吭一声，不疾不徐的推出一人。
七月被捆绑起来，背后便是万丈深渊。
“老七！”猴八一颗心紧紧揪起。
七月嘴里塞着粗布无法回应，满眼皆是让他们离开的警示。
四周跃出一行人堵住退路，元僧用力握紧缰绳，以他的能力尚且难以逃离，况且七月已被挟持，纵然逼自己狠心起来，又怎能对同伴的生死视而不见。
“想走，可以。”金穆璘轻轻挥手，围在猴八身后的手下竟开出一条道来。“你走，她留下。”
金穆璘狠踹七月一脚，七月身上负伤，一个踉跄跪在地上。
猴八心急的大喊：“放开她。”
金穆璘得意的笑着，“好啊，你爬过来，本少主便大发慈悲的放过这个贱婢。”
“阿僧，我不能留她一个人，你先走。”
猴八覆上他的手背，正欲接过他手中的缰绳，元僧握紧缰绳，一同往前靠近。
金穆璘皱起眉头，“谁允许你坐在畜生身上同我说话？”
元僧在她耳边轻语，“我帮你。”
他下马抱着猴八，谨慎的往前走。
“哈哈哈！”金穆璘嘲讽道：“你不是个硬骨头吗？还需旁人抱着你过来？丢人现眼！”
“阿僧，放我下来。”
“不可。”
一道鞭子往他手臂上扬来，瞬间皮开肉绽。
元僧丝毫没有松手，下一瞬，鞭子打到他腿上，瘦弱的身躯承受不住，护着猴八扑倒在地。
“阿僧！”猴八来不及看他的伤势，金穆璘一个犀利的眼神，手下便围上来死死按住元僧。
“金穆璘！你有什么事全冲我来！不要动他！”
“玖歌！不用管我！”
金穆璘冷笑，“放心，我知道他是谁，自然不会动他。你若是再跟我讨价还价……”
金穆璘一脚踩在七月肩头，“咔嚓”一声脆响骨头脱臼，七月瞬间脸色泛白。
“住手！”猴八强撑着身躯，用力揪着发颤的双腿。
“你这死残废，不光腿瘸了，耳朵也聋了不成？没听见我方才说什么？本少主说……要你！给我爬过来！”
猴八放弃挣扎，屈辱的往前爬。
“太慢！”
金穆璘不耐烦甩起鞭子，狠狠抽向猴八。
血水顺着后背落在沙石中，拖出一条血路。
“快点！”
鞭子不停的落在她背上，短短的距离却无比的漫长，元僧被按在地上，七月被踩在脚下，可她只能没有尊严的向施暴者低头。
“唔唔唔！”七月咬得后槽牙都快断了，猛的甩开身，金穆璘脚下踩空，又往她身上踹一脚。
“贱婢！”她饶有兴致的扯下粗布，“你若张口求饶，本少主可以对她仁慈一点，让这南疆罪奴死个痛快。”
“呸！”七月一口血喷她脸上，张口扯下金穆璘脸上的面纱。
“啊啊啊啊！”金穆璘慌乱的捂着脸尖叫，她最怕的就是让人看到脸上的胎记。
七月盯着猴八破口大骂：“臭猴子，你给我起来！老子死就死了！你还有没有点骨气！老子还不如死了算了！你给我滚回去！滚回南疆！！你走！给我走！！！”
“七月。”
猴八奄奄一息的抬起头，她们总是最不对付，嘴里没一句好话，心里却是最信任彼此的人。她本不愿再相信楚风家的任何人，可一路走来总是不由自主的相信着她。
只有她把自己当做一个正常人对待，只有在她眼里，自己不是一个只会依赖别人的残废。
“贱人！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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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穆璘丧心病狂的抽打七月，鞭子都抽断了仍不解气。“你给我去死！去死！！！”
金穆璘像个疯子一样把七月推下悬崖，猴八拼命的爬向她。
“不要！”
七月垂眸看着她狼狈的样子，每一瞬都无比清晰，真是个傻子。
“不要为我报仇，活下去。”
话音消散，一瞬间，寂然无声。
“呵。”金穆璘不屑一笑，“贱婢，敢在本少主面前放肆，死不足惜。”
她回眸扫过猴八，“你倒是可惜，若不是陛下要抓活的，你还可以下去陪陪她。”
“闭嘴。”
“你说什么？”
猴八沉沉的抬起头，眼中满目通红。
金穆璘没把她放在眼里，“一个残废，你拿什么跟我斗？”
“金穆璘，我要你付出代价！啊啊啊啊！！！”
猴八声嘶力竭的哭吼，巨大的哀痛涌上心头，一股气窜上胸口，双手死死嵌入大地，沙石划破十指，眼前一片模糊。
“啊啊啊啊啊啊！！！！”
一股猛烈的真气震开所有人，元僧晕了过去。
猴八悬在众人之上，双眸失去焦虑，任由掌心握住一阵风。掉落的弓引入手中，散落的箭碰撞出阵阵声响。
数十支弓箭引至身侧，猴八握住一支箭拉满弓，真气入箭，弓箭齐发。
金穆璘身边的人皆被一箭索命，死得无声无息。
金穆璘不可置信的盯着她，“这……这是……风行九霄诀？”
她还未反应过来，周遭已尸身遍野。
刹那间，猴八逼到她面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金穆璘，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咳咳咳！”金穆璘慌乱挣扎着，“贱人！你凭什么这么对我！该死的人是你！咳咳！我就算死……也是风玖玥的妻子！”
猴八微微一愣，神志间充斥着憎恨，耳边突然听到那个恨透的人，胸口越发绞痛，彻底爆发出内力。
猴八将其摔落，掌心注入真气，散落的弓箭再度附在身侧，顷刻间，锋利的箭刃划破寸寸皮肉。
悬崖边回荡着凄厉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脸！我的容貌！！！”
金穆璘捂着刺痛的脸，双手亦是血肉模糊，浑身没一寸肉是完好无损。
“风玖歌！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猴八拾起一把剑，这是七月落下的剑。
“金穆璘，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猴八提剑指向她，“丑八怪！”
“啊啊啊啊！啊……”
刺耳的声音戛然而止。
猴八高举剑柄，一剑刺入她的心脏。
金穆璘倒在血泊中，面容尽毁，狰狞的脸上布满临死前的不甘。
她出生高贵，本该是大漠最尊贵的女子，可偏偏脸上生了一块丑陋的胎记，只能藏在面纱下示人。
她恨自己的容貌，恨周遭人的目光。
为何老天这般不公，若是没有这块屈辱的胎记，一切是否就会变得不同……
猴八无力的跌坐一旁，眼中渐渐恢复焦距，放眼望去尸横遍野。
她往悬崖边趴去，探向无尽的深渊。
“老七，我给你报仇了，我也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