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还不明白“喜欢”这个词的木兔, 经过上个星期的事以后,他现在可以坦然地在任何时候对柳风说喜欢。
“……不,木兔,我并没有这个打算。”
柳风望着外面的雨打到地面上, 激起无数水花, 声音低低的,“木兔喜欢我什么呢?”
“全部!!!”
被雨淋得狼狈, 木兔的头发都塌了下来, 可他的眼睛很亮,在阴沈的天气里像两颗被冲刷干净的琉璃, “我没有撒谎哦!小柳的一切我都非常!特别!超级喜欢!”
他试着往柳风那边靠近了一点,又好像怕被讨厌, 小心翼翼地把控着距离,“是想跟小柳在一起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我并没有把它和友谊搞混, 我清楚地知道‘柳风’这个人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柳风的名字被他用中文念了出来, 比起以往刻板的字正腔圆, 现在变得很自然,听得出来有在好好努力过。
心脏就如被棉花糖塞满了一般, 又甜又软,泡在雨天里非但没有化掉,反而散发出更浓郁的香味。
“会喜欢多久呢?”柳风问他。
“永远。”
“永远太久了, 我来缩短一下期限吧。”
木兔着急忙慌,“为什么?这听起来就很像小柳不愿意被我喜欢。”
柳风挽了袖子,冲他招手,“没有。”
“时间改到高中毕业吧,因为我准备在那个时候给木兔答覆。”
“唉?”木兔凑近, “给我答覆的意思,是准备答应我吗?”
“你国文怎么学的?!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柳风摸了摸木兔湿哒哒的袖子,“我的意思是,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接受木兔的话,木兔就不要继续喜欢我了。”
“不行!”男生摇头,“我才不可能放弃喜欢小柳,就算毕业了小柳还不喜欢我——唔——”
柳风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手心捂住木兔的嘴,然后踮脚亲了上去,就像在木兔家里那次一样。
猫头鹰反应得很快,一把抱住了柳风的腰,在柳风浅尝辄止打算后退时追了上去,“我说过,我不会在小柳没有同意的时候亲你,但刚才是小柳主动亲的我。”
他跟柳风的唇距离只有一分,鼻尖碰着鼻尖,“现在我可以亲你吗?公主殿下。”
这个称呼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木兔学了去,男生询问着,克制着自己,可越来越紧的手臂骗不了人,“就一下,我不会亲很久的。”
男生在这方面无师自通,为了让柳风放下防备,便努力装出乖巧的模样,他耸耸鼻尖,“香香的,好好闻,小柳是花变的吗?”
优越的体格几乎把柳风完全罩住,湿透的衬衫把他的肌肉线条完全勾勒了出来,蓬勃而又有力,但柳风只是轻轻伸手推了推,木兔感受到拒绝的意思,松开了。
“小柳好小气!就亲一下都不可以嘛!”
柳风握紧了拳头,“‘小气’是这么用的吗?!怪不得你的国文那么差!”
“我上课很认真的!哪里有那么差了?”
木兔瘪着嘴,却还是挨着柳风,“小气鬼。”
他嘴里嘟嘟啷啷,重覆着“小气鬼”这个词,就好像柳风不给亲比柳风不跟他分享牛奶还严重。
自己生完了气,见柳风不来哄,赌气般扣住了柳风的手跟他十指交缠,“反正让我只喜欢小柳到高中毕业是不可能的,你不可以那么霸道!”
柳风叹了口气,默认了木兔牵他的手,心想:也许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木兔愿不愿意的问题了。
*
时钟指向二十三点,到了赤苇平常入睡的时间,可他今天盯着手里的书发呆了很久,一点儿都学不进去。
小见是对的,因为他下午的时候确实生气了。
仔细想想却觉得有些可笑,因为赤苇认为自己根本没有生气的资格,或者说,他该以什么样的理由生气。
一向冷静稳重的人突然抓了抓头发,仿佛遇到了什么难题,“稍微……有点嫉妒。”
“嫉妒”这个词可太陌生了,从自己嘴里听到的时候赤苇都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自己居然在嫉妒木兔学长。
“不太妙啊这种情绪,但是真的控制不了,好烦。”
男生为自己产生这种心理而感到羞愧,趴到书桌上,动也不动。
真的不要再想了,要是失眠的话明天的课和训练就都完了。
柳学长……现在应该睡了吧?
赤苇翻出手机,点开和柳风的聊天框,最近一次消息还是他今天下午没看见柳风到排球部时发的。
输入框删删改改,赤苇很想说点什么,但心里空落落的,他也不知道能用什么东西来填补这些空缺,理智告诉他,现在很晚了,发消息会打扰到别人。
更何况柳风看不见。
纠结了许久,赤苇只发送了“晚安”。
那些有的没的在一瞬间被清空,随着这句晚安送到了另一处地方。
早上睡醒,是妈妈来敲的门,让他注意时间,赤苇大脑开机中,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卷发,这时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柳学长:早上好啊京治!你昨晚又睡得那么晚啊?以后不要熬夜了,小心黑眼圈和近视哦。
柳学长:学校见!
赤苇看着消息笑,但打出去的字完全看不出来他的开心:好的,柳学长。
枭谷排球部恢覆了往日的平静,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不过似乎又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五月底,因为校园文化节的临近每个班和每个社团都开始忙碌了起来,座位在赤苇旁边的男生急匆匆拜托他帮忙。
“赤苇君,你能和我一起把花搬到礼堂去吗?我们话剧社现在缺人,社团里的前辈们着急要用,拜托了。”
赤苇没什么好拒绝的,他本来也会经常帮助大家,就跟男生一起去了学校门口,把话剧社订的花搬往大礼堂。
想起什么,赤苇问男生:“话剧社?你们今年是怎么打算的?”
“我们社长写了新剧本,主要角色由她们班的人来演,其他人做后勤。”他说完补了一句,“就是柳学长在的那个班,据说柳学长还会担任比较重要的角色。”
“我原本还想偷偷看一眼的,但社长神神秘秘的,除了参演的人都不允许其他人进去。”
两人抱着新鲜的玫瑰边走边聊,进了礼堂后台,那里有个巨大漂亮的木床,周围由一圈精致的水晶和蕾丝点缀,还摆了不少珍珠。
“花来了,谢谢谢谢!就差玫瑰了!”三田让其他人帮忙一起把鲜花堆满木床周围,只空出中间一点,因为那是睡美人的位置。
“前辈,离舞台剧正式演出不还有几天吗?花提前买了不是会枯掉?”
“这是在拍海报好吗?再说花谢了再订就是。”三田整理整理木床上的所有东西,混合起来后如梦似幻,瞬间有了童话故事的味道。
赤苇站在一边沈默着,他在找柳风的身影,但看了一圈都没发现,反而撞上了从角落里出来的木叶。
“木叶学长。”
“赤苇?你怎么会在这?”
木叶站到他旁边,手里拿了一把用丝带扎好的玫瑰。
“我帮同学把花搬过来。”赤苇好像猜到了什么,“柳学长呢?”
“啊?”木叶不知为什么有些不太想告诉赤苇,“嗯,就,他,去换衣服了……可能比较久,赤苇要是有事要忙的话就先回去吧,反正过几天就能知道我们演什么了。”
他眼神闪躲,多此一举般加了一句,“也没什么好看的其实……”
“我好了。”
一道两人都无比熟悉的声音从化妆间里传来,然后是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的“哒哒”声,门一推,柳风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华丽精致的粉白宫廷裙像奶油蛋糕,层层叠叠裙摆的中央站着一位公主,长长的金卷发披在两肩垂至裙子下摆,腰是极细的,莹白的锁骨和肩头在灯光下发亮。
同学给柳风化了淡妆,眼尾处有闪闪的珠光粉,他的唇本就红,跟木床上的玫瑰几乎差不多,浓稠得仿佛吸了精气,整个人又美又艳。
没人说话,都短暂地停止了思考,直到高跟鞋独有的“哒哒”声再度响起。
“京治?”
赤苇眼神漂移,不太敢直面现在的柳风,脸一片红,“嗯丶嗯,我在,前辈。”
“不是,我是问京治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干嘛不看我?”
“我帮同学忙。”赤苇慌忙指了指木床上的那堆玫瑰,强迫自己看向柳风,然后没坚持两秒就捂着脸不吭声了。
三田回神,疯狂夸赞,拉了拉裙摆,让柳风去木床上。
木叶呆了会儿,立马跟在后面弯腰提裙摆,“小丶小丶小柳,你这样冷丶冷吗?”
他说完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太傻了。
柳风笑个不停,“还好了,我这样看起来奇怪吗?”
“超级漂亮!柳君,你简直就是我的梦中公主!”三田吭哧吭哧扶着柳风坐进玫瑰中,又仔仔细细理着他的头发,确保每一点都是美得无可挑剔的。
木叶站在床边,三田伸手跟他要玫瑰花都没反应过来,“哦哦,给丶给。”
其他人围了上来,这个视角简直奇怪得可怕,柳风仰躺着,有些不适应,三田挥挥手赶走他们,“别挨这么近,我要拍照。”
赤苇动作僵硬地把他脸上的一缕碎发往后别了别,“这就是柳学长说的路人角色吗?”
“睡美人?会有王子来吻醒公主吗?”
“没有,我写的剧本里面柳君只管睡觉就好了,放心,我哪里舍得让别人来亲他。”三田冲赤苇眨眨眼,示意他和木叶都离得远些,然后举着相机站在柳风的上方拍摄。
柳风长得好看吗?这无疑是肯定的,但赤苇在相处中从来没有特意去观察过,更吸引他的,是从灵魂里透出来的温柔。
太多太多人夸过这位前辈的长相,反而让赤苇不太有实感,直到这一刻,他连呼吸都快不能自己掌控,心脏也在为了柳风而跳。
拍摄是漫长的,三田总是不满意,相机已经存了几百张照片,但没有人去催她,大家都只是静静地看着床上的睡美人。
柳风的手被女生拉过,放到自己的头顶,手心处塞了一朵揉出了汁液的玫瑰,瞬间染红了柳风的手。
太安静了,连相机的咔嚓声都很久没有响起,柳风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他惺忪着眼,擡起眼皮,而此时上方也传来“咔嚓”声。
“好了!完美!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
三田跳下木床,兴奋地把照片给高桥看,班长看完评价了一个词,“好色。”
“说什么呢?这叫作美,我只看到了极致的美和诱惑。”
所有人凑上去想看,看完都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尤其是那双半睁的眼,压下去的睫毛带着股无辜和蛊惑的混沌感,跟平常的柳风完全不一样。
柳风本人倒是挺嫌弃的,“这个照片千万别让我家里人看见,好奇怪。”
“别这样嘛柳君!超级好看的明明!我要用这个做宣传海报。”
木叶给柳风递了张纸,想让他把手擦干,递到一半干脆自己上手擦,“很漂亮,没事的。”
“但是真的很奇怪唉,感觉会被奇怪的人拿去做奇怪的事。”
柳风话一落,在场的都可疑地楞住了,三田懊恼,“说的也是,那还是用其他照片吧。”
柳风也只是随口一说,怎么感觉大家都很认同的样子,不过不用这张照片就真的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