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 你有看见小柳和孤爪去哪了吗？”
趴在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太阳很大，日向手里捧着吃了一半的西瓜，他恍惚了下, 神色自然, “没有唉，但我刚才才看到研磨, 应该不会去得太远。”
木兔疑惑地杵着下巴, “周围我都看了一圈，都不在呢。”
谷地问日向吃完这块西瓜还要吗, 家长们送来了很多，但他感觉差不多饱了, 摇摇头，然后几口吃完了剩下的。
水池那站满了一堆过来洗手的男生, 你挤我我挤你的, 后面还渐渐发展成了打水仗, 田中捧了把水泼到西谷身上, 西谷不甘示弱，立即回击。
“可恶！你们泼到我了！”同为二年级生的缘下力无辜中伤, 见自己的声音完全被忽视了之后，干脆加入了进去。
细腻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好看的颜色，水汽带来了阵阵凉爽。日向也被泼到了一点, 但只有衣服下摆，深色的乌野队服其实不太能看出来，他匆匆把手弄干净后远离了战场。
“日向，你去干嘛？”
“啊？我去找找研磨和柳学长。”
分不清是谁在后面喊他，不过也无所谓了, 日向记得研磨离开的方向，如果朝那边再走远点，应该可以碰上。
不知道为什么，路越走越长，天还那么热，感觉可以把人烤化了。
“……研丶磨，研磨……”
一道微弱的声音从前头几步传来，听得日向莫名脸红，不过这确实是柳学长，他往前，先注意到的是一截白藕似的手腕撑在音驹鲜红的队服上，被拒绝的人不断压低身体靠近，垂落的金发盖到柳风脸边。
“别亲了！”
听语气是严厉的，可没有多少威胁性，那个整天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的研磨正捧着前辈的脸，又舔又吮。
“研磨——”日向终于出声了，他揪着被泼湿的衣摆，走也不是，离开也不是，被自己的出现吸引的不光是研磨，还有被压着亲的柳风。
仰起来的唇太红了，或者说红透了，有些迷离的眼神慢慢在日向身上聚焦，研磨似乎不怎么高兴，忙把柳风的脸掰回去。
啊啊啊，好尴尬！比国中时同班同学认出他加入了女子排球部还尴尬！
快说些什么，好让尴尬缓解！
然而憋了半天，日向一个字都蹦不出来，反而傻站在原地。
忽然视角一转，原本离自己有几步远的人被他按着，从上往下的角度去看后发觉心跳得更快了。
才认识了两天不到的温柔前辈懵懂地看着他，日向这个时候才发现，柳风的瞳孔是纯黑色的，跟他的发色一样，像安静的夏夜，也像反射着耀黄色月光的莹莹湖面。
“柳学长……”
日向受到了蛊惑般，慢慢靠近。
“啊——！！！”
“日向呆子！！你吵什么？！”
＊
在洗水池碰到了研磨，日向第一反应是躲，他嘴里还杵着小黄鸭牙刷，偷偷摸摸溜到影山后面，好让搭档挡住他。
“你在干什么？呆子！”
“别动别动。”
研磨洗了把脸，略长的发尾被打湿了一部分，他小时候经常被认成女生，后来随着年龄增长，尽管五官依然秀气精致，但属于男生的那份棱角渐渐显露了出来，清瘦却也有力。
毫无攻击性的外表同时将他骨子里的掠夺隐藏了起来，只在偶尔会爆发。
注意到日向奇奇怪怪的动作，研磨问：“翔阳？”
“啊丶啊哈，研磨，好巧哦！我们居然在这里碰上了！”
旁边的山口和月岛：“……”
简直无力吐槽。
灰羽像根柱子似的，猛地岔进两人中间，“哟！日向，你刚才喊什么啊？我还在梦里都听见了你的叫声。”
日向“腾”地脸红，“这么丶这么大声吗？”
一提起这个他就控制不住想到梦里的内容，这下更不敢看研磨了，“做丶做噩梦了，有怪物在追我。”
“哈哈哈哈哈哈！就这个？哈哈哈哈哈哈！”
忍受着来自灰羽的嘲笑，日向灌了口漱口水，“哗啦哗啦”解决完洗漱。
研磨平淡无波地看了眼，没有对日向因为做噩梦而发出惨叫做出什么评价，只是让灰羽静音，因为真的太吵了。
一米九几的大男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研磨学长。”
晨跑是绕着音驹周围的一个湖，路上还有早起晨练的附近居民，他们看着成群结队的孩子们，时不时感慨一句“年轻真好”。
柳风和木兔习惯了，每次都要冲在最前头，木叶缓口气没缓上，实在跟不了，只能老老实实和小见猿杙一块儿。
“哦哦哦冲冲冲！”日向和影山像打了鸡血，又要跟对方比又要跟枭谷的人比，泽村在后面怕这两人和之前在宫城合宿一样迷路，连忙叫他们。 “日向！！！来跟上我吧！冲冲冲！！！”
木兔精神最好，还有空回头鼓励日向。
柳风在这点时间反超了木兔，惹得木兔连忙追上来，生怕被甩开一点。
“啊！好快！”影山跟柳风永远差十几步的距离，几次想超过去都没有机会。
他们四个到后面还套了别人一两圈，跑过研磨时，柳风担心地望了他一眼，但最终还是继续向前了。
“我和小柳赢了！”木兔得意洋洋的，边压腿边高兴地说话，日向和影山不服气地想着明天再来一次。
“柳学长，有时间能让我试一下和你一起练习吗？”影山问柳风。
“可以啊，到时候你叫我就好了。”
日向很羡慕影山每次大大方方地跟柳风搭话，他之前就不行，做了那个离谱的梦之后更不行了，男生隐隐约约有种罪恶感，感觉自己好坏。
又是平淡且普通的一天，汗水黏在身上很让人难受，所有人分散开休息。
坐在发烫的石阶上，日向凑近研磨，鼓起勇气，“研磨，你跟柳学长是丶是恋人吗？”
“……不是。”
研磨转过来，一双猫瞳很有特点，又细又长，“为什么会这样问？”
“就是丶就是看见你们，那个，所以我觉得是这样的……”日向就是一个离长大还很远的小孩，问起这些话题时懵懵懂懂，问完后恨不得把自己塞地缝里去。
“……是我喜欢小风……”
“这样啊，那丶那……”日向也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那”了半分钟没个所以然，只好默默闭嘴。
热风一浪接过一浪，吹得人心浮气躁。
＊
影山买了两盒牛奶揣在兜里，回到体育馆后摆了一盒在柳风的包旁边，他坐到长椅上，静静看着柳风发球。
“咚！！”界内，如果是比赛的话，这个大力跳发已经为队伍拿了一分。
又接连发了几个大力跳发，柳风走到影山这边，接过男生递来的干净毛巾擦了擦汗，“等我休息会儿，我们就开始吧。”
“好。”
影山将买给柳风的牛奶往那边推了推，“柳学长，这个给你。”
“谢谢。”
柳风拎起牛奶盒，这个牌子他经常在货架上看到，好像还挺受小孩子喜欢的，包装蛮可爱。
“影山，其实你还挺懂怎么和人相处的嘛，都知道要请人喝东西了？”
这个孩子长得比他还高，但寡言少语，又不怎么喜欢表达自己，跟活泼的日向一水一火，搭配起来很奇妙，也算是弥补了各自的不足。
柳风经常看见两人吵架，可没过一会儿就又和好了，不怎么会处理人际关系的影山很适合跟日向这样的人交朋友。
“啊？不是，我就只是自己去买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前辈而已。”
“……我该怎么说你才好。”
不过这个回答貌似也不错，柳风哭笑不得，“好，但还是谢谢你了。”
“柳学长，你以后打算打职业吗？”
“不哦，高中毕业以后我就不会再接触排球了。”
影山心头漫上淡淡的可惜，但也消散得很快，“我以后会打职业。”
“猜得出来，因为影山很热爱排球嘛。”
从国中三年级开始，柳风在赛场上遇到了太多太多为排球付出许多的人，大家的热爱都是那么纯粹，像极了熊熊燃起的火堆。
为梦追逐的少年时代，也许就是他们最珍贵的记忆之一了，或许多年后，变成了大人依然会怀念这个夏天。
自己应该也会怀念吧。柳风想。
“柳学长，到那个时候，你会来看我的比赛吗？”
柳风居然在这个问题面前沈默了，他几次想开口，想理所当然地说：“那肯定啊，绝对会去！”
诡异的沈默持续了大概有十几秒，在影山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间说了什么不对的话时，前辈才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去看影山如何在世界闪闪发光的。”
“世界会看到你的，加油。”
“嗯，我会的。”
柳风撇开心里那点奇怪，故作轻松，“影山以后肯定会是一个特别厉害的排球选手，一定会的。”
他撕开牛奶盒上的吸管，怼进去后猛吸了一大口，成功让自己呛到，影山连忙拍他背。
“咳咳咳——哎哟，喝太急了。”
“小心点。”
影山都没察觉自己弯着嘴角笑了，“柳学长，刚刚运动完还是不要喝得这么快。”
“刚才忘了嘛，唉，谁让你给我买的。”
被倒打一耙，影山这时候情商竟然变高了，听出来柳风这句话并不是在真地责怪他，反而——怎么说呢，有点像撒娇。
他的视线落到柳风脸上，没有其他情绪，只是脑子空荡荡的，只有一句话，“柳学长的眼睛好像比其他人的好看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