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运运又做梦了,这也不知道是她梦见的第几回,总之梦里那个男人越发大胆了,不仅亲了她的唇,手还在她腰窝到处游走。
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闻道那男子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她也形容不上来那种味道,不是皂角味,而是一种她从来没闻过的味道。
“公主!公主!”
李运运睁开眼,便见她的大丫鬟月笺端着一盏灯,正焦急的看着她。
月笺边将李运运扶起,边问道:
“公主又做噩梦了?瞧您这一头的汗,快用帕子擦擦。”
李运运问她:
“月笺,几时了?”
“过了三更天了!”
李运运向窗外看了看,只见外面一点泛白的意思都没有,便对月笺说道:
“去把我桌上的那本书拿来吧,我想看会。”
月笺不动,劝道:
“公主您好歹再睡会儿,您总是这样夜间起来看书,长了的话,眼睛怎能受得住?”
李运运冲她温婉一笑说:
“可我睡不着了,这么干坐着也是坐着,好月笺,就拿给我看一会儿吧!”
月笺无奈,只得走过去给她拿。
李运运将书翻开,月笺便拿灯照在一旁,她看着那书上奇奇怪怪的线条问:
“公主看的是什么书?这书上怎么没有字,还有这些又横又竖的线条是什么?”
李运运没有给她解答自己看的是什么书,而是问她:
“月笺,你觉得我们现在住的这个房子怎么样?”
“很好啊!又宽敞又漂亮。
李运运又问:
“那冬日如果不烧暖炉,会冷吗?”
月笺笑道:
“公主您说笑了,如果冬日不烧暖炉,那人一定会被冻出冻疮来,怎么可能会不冷?”
“现在冷吗?”
“现在怎么可能会冷,如今正是夏季,您看奴婢热的,只站了这一会儿,后背都汗湿透了。”
“那你还说这房子好,冬不暖,夏不凉,通风和采光都不到位,怎能称的上好?”
“可是公主,如果说咱们住的不好,那平民百姓的房子都没法住了,他们的房子不仅冬不暖,夏不凉,而且冬季还漏风,那北风一吹呀,真是刺骨的寒,夏日像个蒸笼,下雨还漏雨,有些人家还会把牲畜圈在堂屋一侧,招蝇虫还有味道,都能熏死个人。”
李运运没去过月笺说的这样人家,听她如此说,一下便动了去看看的念头。
如果她能通过自己所学,帮百姓改善住房环境,那才真的是学有所用。
她合上书说道:
“月笺,我明日想去看一看。”
月笺一听慌的连手中的烛台都差点掉了。
她扑通跪下说道:
“奴婢只是随意一说,公主您金枝玉叶,怎能去那种地方!”
李运运柳眉轻蹙,一脸郑重地看向月笺,语重心长道:
“父皇常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就因为我是公主,才更应该融入到百姓中,为他们干一点实事,哪怕微不足道,也要有一份热发一份光。”
李运运是个实干派,第二日她便带了几个人开始查访百姓房屋,并细致的记好弊端,以备回去研究改进方案。
百姓的房舍建造大抵相同,多是三间两廊式住宅,中间为厅堂,两侧为居室,前为天井,天井两侧的房屋为廊,一般用作厨房或门房。
但有的家庭人口多,所以连厅堂和前廊都住了人,而且也确有人牲混住的,很不方便。
月笺问:
“公主,咱们都已经走了好几条巷子了,还要继续看吗?”
李运运低头在宣纸上记了些东西,抬头只说了两个字。
“继续!”
一行人继续走,七拐八绕的,不知何时就走进一条很偏的巷子。
按说这么偏的地段,住的屋舍应该更不好才对,李运运本以为会看见更糟糕的居住情况,可眼前的一排排房舍却建的很…特别。
正巧有一家正在建房子,她便让跟着的侍卫候在暗处,自己带着丫鬟走了进去。
有一男子戴着一顶草帽,正在场地中间指挥着。
李运运走到他身边说:
“匠人皆说五脊四坡是吉形,你却改成两面坡,且檐角出挑如此之宽,莫不是…”
没等她说完,那背对着他的男子便回了头。
两人目光碰上的一瞬间,竟都感觉有些熟悉,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李运运没想到这男子背影如此高大,竟长了一张少年郎的脸,看上去颇为年轻,最多不超十五岁,可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完全不像一个少年。
那双眼太过沉静,竟比檐角新砌的青砖还要沉敛。
“姑娘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李运运看向那新屋的房顶,那小公子也随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然后挑唇轻笑了下。
他从工具堆里抽出竹片,然后在沙地上画起剖面图,笔触利落的像是在宣纸上写瘦金体。
“姑娘请看,两面坡排水更快,檐角延长三尺,既能挡夏日直射的毒日头,又不妨碍冬日阳光低角度照进房屋,这叫被动式采暖降温,也就是你在书中所看到的阴阳相和。”
李运运将手中的《考工记》藏了藏,她突然脸上有些烫,有种学艺不精被人抓包的感觉。
可这人明明看上去比他还小,怎么就懂得这般多?
为了缓解尴尬,她又四下看了看,忽然又瞥见墙角码着的陶制管道。
那些管道弯弯绕绕的,这让她实在没忍住又说道:
“书中说:火行直道方旺,公子这些地龙弯弯绕绕的,若真通到灶台下,岂不会误事?”
那小公子赞了一声说道:
“姑娘倒让我刮目相看了,按说你这么大的小姑娘,不都是对花啊草啊感兴趣吗,你竟喜欢研究这些东西,实属难得!”
他说话的口吻也很成熟,而且还说李运运是小姑娘,好像自己比她大很多似的!
被他夸了李运运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若是他真觉得她说的对,又怎会不用,只能说明他这些弯弯绕绕的地龙更有门道,而她参不透。
她福了下身说道:
“还请公子解惑!”
那小公子看了她一眼,倒也没藏着,直接说道:
“直道火旺却费柴,烟道拐三折,热气便能在墙里多走半刻,你瞧这之字型火道,从厨房通到卧室火墙,再从屋顶烟道出烟,一灶能暖三间房,比你书中地炉熏烤省一半柴火,还少呛烟,何乐而不为?”
李运运赶紧蹲下用木棍画草图,这一画让她大为震撼。
她看过不少建筑类书籍,也曾指挥工匠实践过,连老师傅都夸她在建造方面有天赋,可若与眼前之人一比,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许是她有些地方画的不够严谨,那小公子竟半蹲在她身旁添了几笔,偏偏这几笔每一笔都在点子上,让她不服都不行。
李运运站起身,真诚的问道: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谁知那小公子却向她伸出一只手说:
“你好,我叫厉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