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连群手中的笔飞速移动,沙沙的书写声在寂静的办公室格外清晰。他一边记录,一边在心里暗自震惊:李泰峰一口气说出十一二个人选,这在以往极为罕见。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看来书记离开东洪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此刻的人事安排分明是在为后续铺路。想到这里,他的笔尖在纸上顿了顿,洇出一个小小的墨点。
李泰峰敏锐地注意到吕连群的迟疑,又扯下一张纸递过去,继续不动声色地说道:“啊,县政府那边。这样吧,你和朝阳同志也商量一下。让他和超英同志对接一下,优中选优向组织推荐两个副科级干部,呃,再加一个正科级干部吧。到时候县委统筹,尽量安排。”他的语气平静如常,仿佛只是在安排一件普通的工作,却让吕连群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吕连群记录完后,看着手中的三页纸,上面指名道姓的罗列着十四五名干部,涉及全县各个部门,还有可以酝酿动议的名额,加起来已经接近40人。这无疑是一场大规模的干部调整!他握着信纸的手微微发颤,终于忍不住开口:“泰峰书记,这个时候调整干部,是不是有点不合时宜呀?”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自己向来对书记的决策言听计从,如今公然质疑,会不会触怒领导?
李泰峰原本平和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他还从未听过吕连群质疑自己的决策,这让他感到意外和不满:“连群同志,你所讲的不合时宜是什么意思啊?”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吕连群却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哦,我是这个意思啊,您看,这不是说联合调查组还在咱们县里吗?这个时候进行这么大规模的干部调整,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也不符合当前的形势。”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泰峰的表情。
李泰峰淡然笑了一声,既然已经笃定副省长周鸿基已经出面干预,调查组不过是走个过场,最终大概率会以通报批评,给些处分草草收场。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毕竟自己是向市委交了辞职报告,这批干部,还是要动。他不动声色地说:“连群同志,你掌握的情况不准确啊。实话跟你说,联合调查组已经基本结束在东洪县的工作了,在你来之前,他们已经走了。”
吕连群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与惊喜:“走了呀!”他悬着的心瞬间落地,整个人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担忧是多么多余,对李泰峰的手段和人脉也有了更深的敬畏。
李泰峰微笑着,眼中带着一丝得意:“连群同志,我这个县委书记干了七八年,上上下下,还是能说得上话的。桥塌了天又没塌,换句话说,就算是桥塌了,又能怎么样,我之前就采取了措施,那些水泥墩子,足以证明,县委是将工作考虑在了前面嘛。”他的话语中既有对自己能力的自信,也暗含着对吕连群的安抚。
吕连群立刻起身,满脸堆笑:“泰峰书记,是我多虑了。不应该,不应该啊,就算是联合调查组在又能如何,您是副厅级干部,在整个东原都是德高望重嘛。这样,我马上让组织部门启动干部摸底调查,和相关同志谈话,让大家推荐,抓紧时间酝酿,争取尽快拿出干部调整方案。”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进来!”李泰峰话音刚落,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沈鹏推门而入。他满脸通红,警服扣子没系好,喘着粗气,难掩兴奋之情:“泰峰书记,我听说联合调查组已经走了?”
李泰峰面色一沉,语气严厉:“瞧你这性子,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稳重!别整天毛毛躁躁的。事情没我们想的那么好,也没那么糟嘛。”他不满地看着沈鹏的冒失,心中暗自思忖这个莽撞的公安局长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沉稳。
吕连群见状,立刻打圆场:“沈书记,咱们领导当了八九年县委书记,人脉广、政治资源丰富,市委市政府都要给面子嘛,这不是我们普通同志能想象的。”他一边说,一边向沈鹏使眼色,示意他收敛情绪。
沈鹏表面上连连点头称是,心里却不以为然。作为李显平的外甥,他比谁都清楚这场风波背后的运作。他暗自想道:这恐怕不是泰峰书记的本事,应该是我大舅出手帮忙了吧。但这些想法只能藏在心里,他脸上依然堆满笑容,附和着吕连群的话,泰峰书记,我就说嘛,有您在,没有人能动咱东洪的干部嘛。
李泰峰笑了笑道:“言过其实了啊,事实上,我认为,主要是咱们在座的都是行得端坐的正嘛。换句话说,都是不怕查的人。”
沈鹏笑着道:“泰峰书记,恐怕有些同志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书记,晚上,我请客,啊,吕主任一起,咱们去曹河县,我带你们见一位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