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久凤兮 作品

第486章 所谓臣子

夜色渐深,厅内的烛火摇曳,将人影拉得悠长。

孟皓清转身向前,伸手想要揽过醉醺醺的赵湘,她却像只受惊的猫儿般猛地一缩,使劲的往陈锦初身上靠着。

她双颊酡红,眸中泛着迷蒙的水光,指尖死死抵住孟皓清的腕骨,含混地嘟囔着:“干什么呀……别、别拽我……我和洛一正……正聊得高兴呢……” 。

陈锦初抬起头,无奈地瞥了孟皓清一眼。

孟皓清叹了口气,掌心抚过赵湘汗湿的额发,低声道:“怎么醉成这样?”

“高兴呗……”陈锦初将半空的酒壶轻轻搁下,瓷底碰在木案上,发出“咔”的轻响。

话音未落,赵湘忽然挣扎起来。

她胡乱挥着手,绣着缠枝纹的宽袖扫翻了茶盏,残酒洇湿了孟皓清的衣襟。

“放开!我今日……我今日欢喜!”

她嗓音沙哑却透亮,像碎了的琉璃:“我的洛一认了亲,她找到了家人……天大的好事!你、你凭什么拦我……”

孟皓清忽然俯身将她打横抱起。

赵湘的抗议声戛然而止,仿佛被抽走了筋骨般软下来。

她侧脸贴在他胸膛上,睫毛颤了颤,终于阖眼安静下来。

“洛一今晚……”孟皓清压低声音,目光投向陈锦初。

她早已会意,抬手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珠钗上的流苏晃了晃,映着窗外疏淡的月光。

“我带母亲歇息。”她望向正与孟母执手笑谈的陈海棠,唇角浮起温柔倦意:“你好好照顾湘儿……她今天好像有心事,多陪陪她。”

孟皓清刚欲转身,忽觉腰间一紧——陈锦初攥住了他的玉带钩。

她指尖微凉,声音轻得似一片雪落在他耳畔:“夫君,我爱你。”

他怔了怔,忽然低头冲她挤眼一笑,眉梢扬起顽皮的弧度。

怀中人无意识地嘤咛一声,他便抱着赵湘大步离去,衣摆扫过阶前落花,惊起一缕暗香。

烛影轻晃,将纱帐映得朦胧。

孟皓清小心翼翼地将赵湘放在床榻上,锦被间顿时漫开一阵淡淡的酒香。

她醉眼微睁,双颊绯红如三月桃花,忽然伸手捧住孟皓清的脸。

指尖带着薄汗,却固执地不肯松开。

"夫君……"

她声音轻软,尾音却发颤:"你知道吗?我今日……真的好为洛一高兴。"

烛光在她眸中碎成星子,映出几分湿意:"你替她寻到了家人,她再也不是孤零零的孩子了……"

她忽然哽咽,指甲无意识地抠进他衣领的绣纹里:"我和洛一从小……就像野地里的草。学堂里那些孩子总笑我们,说我们是没娘要的野种……"

回忆撕开旧痂,她浑身发抖,却扬起一个倔强的笑,:所以我们拼命练武,打得他们再不敢胡说!"

孟皓清喉结滚动。

他比谁都清楚——此刻她这般失态,分明是见了陈锦初与家人相认,触到了心底最深的伤。

那个在战场上失去所有亲人的小姑娘,从来都把痛楚藏进泼辣的笑骂里。

"湘儿。"

他拇指抚过她眼下潮意,声音沉得像浸了蜜的温酒:"你有我。有邵凯师父,有洛一、南笙、宁儿、夏姑娘,还有我爹娘……"

每说一个名字都点一下赵湘的小鼻子:"我们早就是你的骨肉至亲。"

赵湘忽然抽了抽鼻子。

她一把拽住他前襟,将人拉得更近:"那你答应我的话必须作数!"

酒气混着泪意扑在他唇边:"再敢瞒着我们独自涉险……"

她凶巴巴地咬字,眼泪却砸在他手背上:"四个娘子给你守寡,你舍得?"

孟皓清倏然笑出声。

他低头时,她已乖顺地闭上眼。

唇瓣相触的刹那,窗外忽起一阵穿堂风,案头红烛"噗"地熄灭。

黑暗里只余交错的呼吸,和彼此心跳震耳欲聋的回响。

翌日。

午时。

御书房。

御书房的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孟皓清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入半个身子。

檀香与墨香交织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看见贞启帝端坐在龙案之后,鎏金烛台映照着他专注的侧颜,朱笔在奏折上划出的沙沙声在静谧的殿内格外清晰。

"吱呀——"年久的门轴发出细微声响。

贞启帝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抬眼时正对上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将狼毫搁在青玉笔山上:"哟!稀客啊。"

孟皓清心头一跳,疾步上前单膝及地。

玄色官服下摆扫过金砖,腰间玉佩相击发出清越声响。

"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他的嗓音刻意提高了三分,仿佛这样就能驱散方才的尴尬。

明黄靴尖映入低垂的视线,贞启帝已踱至跟前。

他伸手虚扶时,袖口金线绣的云龙纹在烛光下流转:"行啦,免礼。"

说着已转身向殿外走去:"走吧!陪朕走走。"

初冬的宫道落满了花朵残瓣,孟皓清落后半步跟着,目光始终停前方挺拔的背影,贞启帝突然说道:"益合啊,若有一日你反了朕,当如何?"

一片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孟皓清肩头。

他瞳孔骤缩,喉结滚动数次才挤出声音:"孟家与国同休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造反...于臣有何益处?"

藏在广袖中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右臂那道北城门之战留下的疤。

"面朝苍生背朝主..."贞启帝仰头望着树冠间隙里的流云,轻叹声惊飞了枝头栖鸟:"当年你在北城门喊出这句话时,朕确实夜不能寐。"

转身时十二旒玉珠碰撞出泠泠清响:"可朕终究容着你,知道为何?"

“因为你为了大尉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你太不要命了,直到这次你设局将前朝逆党全部拔出朕才把那一点不放心放下”

"这次肃清前朝余孽,你还是拿命来赌,以身为饵"。

贞启帝忽然伸手拂去他肩头落叶,这个过于亲昵的动作让两人都怔了怔。

"朕总在想,到底是什么撑着你这般拼命?"

鼓声自远处传来,惊起满庭飞花。

孟皓清望着宫墙外午时的阳光,声音轻得如同叹息:"不过是以微薄之力...佑这山河无恙罢了。"

一片花瓣落在他颤抖的睫毛上,像未落的泪。

孟皓清顿了顿说道:“臣别的不知道,臣只知道这天下人在吃不上饭的时候是陛下站了出来让这天下人吃上了一口饱饭,而我们这些晚辈要做的就是让天下人一直有一口饱饭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