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皓清足尖轻点,身形如鹞子般腾空而起,稳稳落在山间最高的一棵古松顶端。
细碎的松针在他脚下簌簌颤动,惊起几只栖息的寒鸦。
他单手扶住树干,眯起眼睛向山脊另一侧眺望。
即便站在这样的高度,那座神秘的道观依然隐没在缭绕的云雾中,不见半点飞檐斗拱的轮廓。
"有意思..."他低声自语,指节无意识地敲击着粗糙的树皮:"这选址当真刁钻。"
山风卷着松涛掠过耳际,带来远处溪流的淙淙水声。
从脚下到山的那头,至少要穿过三道险峻的山梁,没有两个时辰绝难抵达。
纵身跃下时,他的衣袂带落几片松针。
孟皓清背着手站在山径岔路口,目光在几条隐蔽的小径间游移。
最终,他选择了那条最为隐蔽的崎岖山路。
与此同时,道观深处的厢房里,青铜香炉吐着袅袅青烟。
吴砚之正盘坐在蒲团上闭目调息,十二道身影如雕塑般立在他身后。
突然,房门被轻轻叩响。
"进。"吴砚之眼皮都未抬。
一名侍卫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吴帅,我们的监视范围内来报,有人进山了。"
香炉中的灰烬突然无风自动。
吴砚之依旧闭着眼睛,声音却冷了几分:"柳子,封丑。"
站在最末位的两人立即出列,抱拳躬身,没有多余指令,二人转身离去的身影如同被屋里的黑暗吞噬。
直到房门再次闭合,吴砚之才缓缓睁开双眼。
烛火在他瞳孔中跳动,映出一片血色:"莫非是...那日的凶手?"
此言一出,站在右侧的董寅突然侧目。
他的目光如毒蛇般缠上身旁的元申,指节按在刀柄上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元申却恍若未觉,只是垂眸盯着地上某道裂缝,额前垂下的碎发遮住了眼中闪过的异色。
香炉中的最后一点火星悄然熄灭,房间陷入诡异的昏暗。
山风突然拍打窗棂,仿佛在预警着什么。
吴砚之的指尖在膝头轻轻敲击,节奏恰好与远处传来的、几乎微不可察的脚步声重合。
雕花木门被轻轻推开,杨令仪一袭素袍踏入厢房。
她微微欠身,发间玉簪垂下的流苏纹丝不动:"吴帅,不知有何要事?"
吴砚之抬了抬手,身后剩余十名暗卫如鬼魅般后退,鱼贯从后门退出。
烛火摇曳间,他们的影子在墙上拉长又消失。
待最后一人离去,杨令仪眉宇间那股凌厉之气忽然消散,仿佛卸下了某种伪装。
"龙心封印破解得如何了?"吴砚之指尖轻叩案几,香炉青烟在他面前缭绕。
杨令仪广袖微动,抱拳说道:"恕令仪无能,设下此封印者..."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忌惮:"非寻常手段可解。至少还需..."
"无妨。"吴砚之突然打断:"今日唤你来是为另一事。先前交代你的事情,可曾办妥?"
"已成。"杨令仪唇角微扬:"只是细节之处..."
吴砚之突然倾身向前:"连我都不能知晓全貌?你就这般笃定?"
"吴帅莫非忘了,"杨令仪玩味一笑:"当年我可是踩着三千举子的肩膀摘下的状元。"
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傲气。
厢房内突然陷入沉寂。
窗外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窗棂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是啊..."吴砚之忽然轻笑:"还有当年你辅佐商千豪治理奇州的手段,至今想来仍令人叹服。"
他伸手拂过案上地图:"所以此事,我信你。"
杨令仪眸光微动:"如今的科举,早不复前朝盛况。"
"哼!"吴砚之突然拍案,惊得烛火剧烈摇晃:"看看那些所谓的才子!郑启贤之流..."
他冷笑一声:"不过是一群沐猴而冠的废物,怎及得上我的杨状元半分?"
他说这话时,目光灼灼地盯着杨令仪。
杨令仪垂眸浅笑,她太清楚这番溢美之词背后的用意了。
龙心封印每拖延一日,这位吴帅眼底的焦躁就多一分。
杨令仪借着整理衣袖的动作,将眼中闪过的讥诮掩入阴影。
吴砚之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杨令仪便躬身退出厢房。
当她转身背对房门时,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午时的阳光透过廊檐斜斜洒下,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抬手轻抚发间玉簪,步履从容地向前堂走去,裙裾拂过青石板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与此同时,后堂最深处的一间昏暗厢房内,邵凯正盘坐在硬榻上运功调息。
他布满老茧的双手在胸前不断变换着指诀,额头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
突然,他浑身剧震,一口鲜血喷在身前的地板上,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
"还是不行..."邵凯用袖子擦了擦嘴角,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门外,元申鬼魅般的身影悄然出现。
他将房门推开一道缝隙,背靠着门框警惕地环视四周。
阳光从窗棂的缝隙中漏进来,在他阴鸷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蒋卯的封脉散没那么简单。"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要冲破需从关元穴开始,但具体经脉走向..我就不得而知了……."
声音突然顿住,他敏锐地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我知道的就这么多,能不能帮到你,看你造化。"
他稍稍侧身,让一线阳光照进房内:"孟益合来了,八成是为你。"
元申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不过他连十二暗卫都应付不来,更别说..……."
话未说完,他突然噤声,身形一晃便消失在走廊尽头。
邵凯艰难地支起身子,粗糙的手指在地板的血渍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窗外树影婆娑,将斑驳的光影投在他憔悴的脸上。
"益合那孩子..."邵凯苦笑着摇头,声音里满是自责与痛惜:"我这个老不死的……到底还是把这群孩子卷进来了啊..."
一滴混着血丝的汗珠从他下巴滴落,在陈旧的地板上溅开一朵小小的红花。
邵凯仔细的观察着手指上鲜血的颜色,叹口气,随后闭上双眼,开始将气息一点一点的引入关元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