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真霸道,他家连一个下人都能随意诬陷武安侯府,我猜测一番,徐公便给我扣诬陷之罪名。夫君,我怕,徐公好凶。”晚棠故作楚楚可怜的模样,揪住萧峙的袖子。
萧峙喉头一滚,挺了挺胸膛。
他一声冷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连同徐志昂,都循声看向萧峙。
这一刻的萧峙,森冷、霸气,眉眼伶俐,似山林间刚刚咆哮过的猛虎,锁定猎物伺机而动。
这猎物,俨然是徐志昂。
“本太师就站这里,徐公却只挑怀喜的女子欺负,当本太师是死的吗?”
萧峙话音一落,所有人看徐志昂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众人都觉得他说得在理,这里这么多人,徐公怎得专门挑萧太师的小夫人来质问,何况还怀了孩子?徐公刚才那语气,阴气森森的,也不怕吓着人家。
徐志昂被怼得哑口无言,说什么都是错。
萧峙再接再厉,鄙夷地看看徐志昂的脑袋,又看看地上的葛四,嗤笑道:“不愧是主仆,长脑袋都只为了显高。”
徐志昂气得鼻歪眼斜。
坐上中书令的位置后,已经多久没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了!
他扫视一圈,大理寺的人都聋了一般,也没人管管萧峙这条疯狗!
晚棠扯扯萧峙的袖子,正要继续口吐珠玑的萧峙才闭了嘴,一转头,浑身的戾气消散无踪,甚至倾身附耳过去,宠溺道:“嗯?”
“徐公权势滔天,我怕他对我们下手,夫君别跟他吵了。”晚棠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在场之人都能听到。
她知道今日之事定不了徐志昂的罪,葛四绝对不会出卖徐志昂。
但她要把徐志昂对萧峙有仇怨的事情放到台面上来,日后只要他们夫妇遇到危险,所有人便会下意识联想到他徐志昂!
今日之事传到圣前,以后一旦出事,便是小皇帝,都会第一个怀疑徐志昂。
晚棠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点儿怯,谁听了都觉得她确实被徐志昂吓得不轻。
徐志昂欲哭无泪。
他何时跟萧峙争嘴了?不都是萧峙在阴阳怪气地骂他?
他权势滔天?
那是曾经!
如今左臂右膀接连遇害,刘进洗脱冤屈后又处处刁难他,他在朝堂上的话语权明显大不如前。
“徐公,人老得服输,回头少欺负女子,免得晚节不保。”萧峙意有所指,揶揄了一句,便听话地不再张嘴。
徐志昂余光瞥到周围的人都在憋笑,显然又都想起他此前告假的缘由,气得面红耳赤。
外面的老百姓笑得此起彼伏,徐志昂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他觉得他们都在笑话他!
一番嘴仗落幕,大理寺卿当堂审理了葛四,葛四如晚棠所料,独自揽下罪名。葛四被判和黄父同一日,斩首示众。
徐志昂知道,他谋害萧峙的事情已经被搬到明面上。
萧峙此次安然无恙,没有半分伤害,此前明明说他们夫妻二人闹翻,萧峙这个孩子可能保不住,眼下夫妻二人你侬我侬,哪里有半分罅隙?徐志昂明白,他被耍了!
他此前让人收买的大理寺的衙役,不知为何没了动静,严廿三没有被救出去,也未能丧命离开。他至今不明白严廿三为何污蔑刘进,怕是以后也不会再得知。
今日虽然全身而退,但他实则输得一败涂地!
大理寺卿原本还担心萧峙夫妇会咬着不放,继续追究,好在葛四被判决后,这个案子便算彻底了结。
待徐志昂灰头土脸地离开,萧峙朝大理寺卿努努下巴,借一步说话。
二人行至隐蔽处,萧峙才好意提醒:“大理寺的内鬼,兴许和严廿三有关。本太师乘坐船只沉水一案,顺着这条线索追查,应当能结案。”
大理寺卿看他并未责备黄鹂被送回武安侯府的事情,收起了对萧峙的偏见。
他后退一步,郑重地朝萧峙作了一揖:“多谢萧太师提前警醒,本官定会严查。”
他把大理寺当家,他没有外人说得那般铁面无私。家丑不可外扬,大理寺出了内鬼,还违背他的意思自作主张,他并不想让事情发酵。
萧峙夫妇不继续追究,他心里清楚,这是在卖他一个面子。
严廿三的事情拖到今日,本就是他办事不力,日后自然会更加尽力追查……
既然已经出了门,萧峙便带晚棠在外面用了膳。
期间晚棠心不在焉,一直抚摸小腹,有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萧峙把菜喂到她嘴边,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许是我妇人之仁,我总觉得鹂娘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可怜,不是她可以害别人的理由。她与我们无冤无仇,为夫当初甚至可能救过她们一家的性命,她便是如此恩将仇报的。”萧峙冷下脸,丝毫不觉得黄鹂可以被原谅。
他的大手覆到晚棠摸着小腹的手背上,掌心里似乎护着他此生最重要的两个人,一双眼戾气横生。
晚棠颔首:“我明白,我在想一件事,夫君别生气。”
晚棠轻飘飘一句劝,萧峙敛了怒容:“夫人请说。”
“这件事明日应该就能传遍京城,穷苦老百姓没有闲心体会权贵,他们同情的多半也是穷苦人。今日鹂娘有孕的真相被揭穿后,夫君有没有察觉到,老百姓都在可怜她,没人再去责备她诬告一事。”
萧峙沉默下来,他没有细心到晚棠这个地步,但回头细想,确实如此。
“咱们被诬告,本就是受害一方,百姓多会同情。可已经显怀的鹂娘若当真送了命,众人眼里,可怜的便是她了。没人会把我们当受害者,而会将我们当成加害鹂娘之人。”
萧峙抿直唇线,神色紧绷。
徐志昂经过这一次折腾,定会成为小皇帝下一个对付的府邸。看过那些乩文的人,迟早都会被小皇帝一一处决。
所以萧峙坐龙椅的决心从不曾收敛。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他确实需要民心。
晚棠也是想为腹中孩子积德。
她是淋过雨的人,所以她想为其他可怜的女子撑一把伞。
只此一次,黄鹂日后若无悔改之心,那便是她自己的造化了。
晚棠抓住萧峙的胳膊晃了晃,一双无辜的大眼盛满央求:“我今日还想到一件事,穷苦百姓若是受冤,即便遇到大理寺卿这样清正之人,也很难为自己讨公道。”
萧峙已经松动了心思,宠溺道:“夫人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便是,为夫全力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