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
去他妈的说不定！
宋岩没再说话，转身收拾自己的东西。
一本《晶体管电路设计》、几本手写的实验笔记，还有带着些坑坑洼洼的银白色的铝饭盒。
周围的技术员们低着头，没人敢看他，但宋岩却觉得，他们的沉默里全是嘲笑。
宋岩来到质检部的时候，正巧是午休。
他坐在角落里，面无表情又机械地翻着手里的检测报告。
质检部的厂房比技术部看起来要捡漏许多，墙上刷着“抓革命，促生产”的标语，角落里堆着几台检测仪器，嗡嗡作响。
耳边传来几个质检员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他就是技术部那个被调过来的……”
“好像是得罪了许总？”
“不是得罪许总，是比不过陈顾问，被踢出来了……”
“啧啧，技术不行还硬撑，活该。”
“我要是他，我都没脸待下去！”
宋岩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死死盯着桌上的报告，眼前却全是陈凡那张淡漠的脸，以及周围人对他的崇拜和夸赞。
“陈凡……”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恨意。
晚上，国营红星饭店。
宋岩坐在角落里，面前摆着一瓶“二锅头”和半盘花生米。
他穿着那件深蓝色工装，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哟，这不是宋大组长吗？怎么一个人喝闷酒？”一个略带嘲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岩抬头，看到刘明——质检部的老油条，穿着洗得发白的劳动布工装，嘴里叼着一支“飞马”烟，脸上带着促狭的笑。
“滚。”宋岩冷冷道。
刘明嗤笑一声，不但没走，反而一屁股坐到他旁边：“听说你是因为陈凡才被调出来的？啧啧，真惨啊。”
宋岩的眼神骤然一冷。
刘明却像是没察觉到他的杀意，继续煽风点火：“要我说，陈凡算个屁？不就是仗着跟许总关系好，才混得风生水起？”
宋岩的手指微微颤抖，酒杯里的劣质白酒晃了晃。
刘明凑近他，压低声音：“其实……我有个办法，能让你出口恶气。”
宋岩缓缓抬头，眼神阴鸷：“什么办法？”
刘明咧嘴一笑，捡了一粒花生米扔进嘴里。
“听说，陈凡最近在帮许总搞一个新项目……”刘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如果这个项目出了问题，你说，许总还会那么信任他吗？”
宋岩攥紧拳头，眼神逐渐变得疯狂。
宋岩在刘明的撺掇下，终于下定决心。
第二天一早，他趁着质检部的人还没来上班，偷偷溜进了技术组的实验室。
安心电子现如今的监控系统还在试验阶段，设备稍显笨重，线路裸露，操作台上堆满了电子管和晶体管。
公司设计的这套系统，核心是一台老式示波器改装的信号处理器，旁边连着几台笨重的磁带录像机。
宋岩盯着那些设备，眼神阴冷。
他伸手拨弄了几下线路，又故意将几个关键接点拧松。
这样，系统运行时信号就会紊乱，监控画面出现雪花噪点，甚至完全失灵。
“陈凡，你不是天才吗？”他低声冷笑，“等许总发现你设计的系统根本不稳定，看你还怎么得意！”
三天后，系统测试现场。
许妄带着厂里的几位领导来验收监控系统。
陈凡站在设备前调试，一切正常。
可就在领导们准备观看实时监控画面时，屏幕突然剧烈闪烁，随后彻底黑屏。
“怎么回事？”一位领导皱眉。
许妄脸色一沉，看向陈凡：“小凡，出什么问题了？”
陈凡没说话，迅速检查设备。
他很快发现了松动的接点，眉头微皱。
这绝不是自然故障。
就在这时，宋岩突然从人群中站出来，大声道：“许总，这套系统设计有问题！我之前就发现陈顾问的方案有缺陷，但他根本不听！”
现场一片哗然。
陈凡抬头，冷冷看向宋岩。
宋岩毫不退缩，继续煽风点火：“这套系统根本不稳定，浪费厂里这么多资源，完全是陈顾问的责任！”
所有人都看向许妄，等待他的反应。
许妄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宋岩。”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确定是陈凡的问题？”
宋岩一愣，硬着头皮道：“当然！这套系统……”
“啪！”
许妄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他的话。
“宋岩！”许妄眼神凌厉，“你是不是以为你随便找个栽赃的理由，陈凡就能离开安心了？我许妄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也是在提醒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
“别说今天的问题跟陈凡没有关系，就算是陈凡故意让测试出现问题，那也不是陈凡的错！”
“我劝你们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小心思，我不会容忍任何人去诋毁陈凡！”
他一把抓起松动的接线，“宋岩，这松动的接线，你作何解释？！”
宋岩脸色瞬间惨白。
许妄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在质检部干了什么？整天打听陈凡的事，煽风点火，真当我是瞎子？”
宋岩浑身发抖，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
“许总，我……”
“滚出去！”许妄厉声喝道，“从今天起，你被开除了！”
“不！”宋岩大声反驳，“许总！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啊许总！我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你相信我也是可以的！”
“陈凡！陈凡你说句话！你帮我跟许总说句话啊陈凡！”
宋岩六神无主，病急乱投医的开始向陈凡求饶。
陈凡面无表情的看着慌乱无措的宋岩。
他缓缓开口：“宋岩，技术是需要实力和努力来证明的，而不是通过诋毁和陷害他人来彰显自己。”
宋岩的脸色更加惨白，他意识到自己在陈凡面前彻底失去了尊严。
他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最终瘫坐在地上。
周围的人群开始散去，每个人都对宋岩投来复杂的目光。
有同情，有嘲讽，也有不屑。
宋岩低着头，双手紧紧抱住脑袋，仿佛这样就能逃避现实。
他回想起自己曾经的辉煌，那时的他是技术部的佼佼者，是众人眼中的天才。
可如今，他却因为一时的嫉妒和偏执，落得如此下场。
“我错了……”宋岩低声喃喃，声音里充满了悔恨和绝望。
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挽回这一切，只能默默承受后果。
“把人带出去。”许妄冷声和底下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