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伦突然插话："清单上船的烟草数量不对。比报关单少了多了一百磅。"
艾德里安脸色瞬间煞白。西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枪套的搭扣不知何时已经解开。
周路却突然大笑起来："放松点，我的朋友。"他拍了拍艾德里安僵硬的肩膀，"我只是好奇..."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壶晃了晃，"下次能不能帮我带点特别的货？"
艾德里安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您是说......？"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又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周路将壶在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弧线，金属表面反射的光芒在艾德里安脸上划过一道光痕："以后在我这码头，除了那些真正要命的违禁品，其他货物......"他故意拖长了音调，"都可以商量。"
艾德里安刚要咧嘴笑，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皱起眉头："可先生，我们现在干的这些......"他做了个往口袋里装钱的动作，"不就是在逃税吗？这要是被国税局的人查到——"
"irs......"周路眯起眼睛，脑海中闪过那些穿着笔挺西装、却比亡命之徒更可怕的税务官身影。即便在这个年代，那些追查"威士忌税"的国税局探员们，可是敢端着霰弹枪直接踹门的狠角色。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竖起两根手指："两条规矩：第一，毒品不许沾；第二，人口买卖绝对禁止。"他的眼神突然变得锋利如刀，"听明白了吗？"
艾德里安咽了口唾沫，连忙点头："这是自然，先生。"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我们也就是运些烟草、皮毛，最多......"他偷瞄了眼周路的神色，"帮某些体面人家捎带些免税的法国香水。"
河面上传来低沉的汽笛声，一艘吃水颇深的小型货轮缓缓驶入码头。船身斑驳的漆面上沾满盐渍，显然刚经历过远航。
凯伦合上账本，："我去交接。"她整了整衣领，踩着稳健的步伐向栈桥走去。
周路望着货轮甲板上忙碌的水手，突然开口："艾德里安先生。"他的声音不高，却让身旁的中年人立刻绷直了脊背。
"您吩咐，先生。"艾德里安搓着手，目光却忍不住瞟向那艘可能带来丰厚利润的货轮。
周路从怀中取出一支雪茄，慢条斯理地修剪着："你可以向你的同行们宣传一下..."他划亮火柴，橙红的火光照亮他深邃的眉眼，"以后在我这码头，只抽货物总值的百分之五。"
艾德里安刚要说话，却见周路吐出一口青烟，继续道："而你..."雪茄点了点他的方向，"可以从里面抽百分之十。"
河风突然静止，艾德里安能清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将成为这片水域最受欢迎的中间人，意味着无数船主会争相巴结...
"好、好的！"艾德里安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我一定把消息传遍每个港口！"他脑海中已经开始盘算要先去拜访哪些船长了。
周路轻笑一声，拍了拍艾德里安的肩膀："去吧，我们的活广告。"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那艘货轮，"记住，诚信经营才能长久。"
码头的煤气灯一盏盏亮起，在浑浊的河面上投下摇曳的光影。周路站在栈桥尽头，望着已经井然有序的装卸作业，嘴角浮现一丝满意的弧度。
他转身拍了拍西恩的肩膀，年轻枪手的肌肉在单薄衬衫下绷紧："你和凯伦多费心。"周路的声音低沉而郑重，"有什么需要，随时和我说。"
西恩满不在乎地咧嘴一笑，手指在左轮枪柄上轻快地敲打着："放心吧，头儿。"他眨了眨眼睛，"我的枪法和手段，你还不放心？"
周路闻言反而叹了口气，眉间的皱纹更深了："就是因为你这样，我才更不放心。"他转头看向阴影中沉默如山的泰伦，"你留下陪他们。"
西恩立刻夸张地摊开双手："嘿！我一个人就够——"
"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周路突然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过几天我会调些好手来协助你们。"他直视西恩的眼睛，"记住，你们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远处货轮传来铁链碰撞的声响，周路的声音几乎融进潮湿的夜色里："遇到危险别硬撑，等我来处理。"
西恩还想说什么，却被凯伦用账本轻轻敲了下后背："我们会按规矩办事的，老板。"她意有所指地瞥了眼西恩，"包括看好这个爱惹麻烦的家伙。"
周路点点头，最后环视了一遍这个已经开始焕发生机的码头。
仓库厚重的橡木门被推开时，一股浓郁的发酵酒香如浪潮般涌出。陈年的威士忌、橡木桶的清香，还有某种难以名状的甜腻气息混杂在一起，让周路不自觉地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是？"
一个满脸横肉的守卫端着温彻斯特步枪拦在门口，枪管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他油腻的衬衫上沾着酒渍，眼神里满是警惕。
周路慢条斯理地从内袋掏出地契，在他眼前展开："我是这里的新主人。"
守卫眯起眼睛，伸手想抢夺文件。周路手腕一翻，地契如变魔术般收回。
"你被解雇了。"周路的声音冷得像冰。
"什么？"守卫瞪大眼睛，脸上的横肉抖了抖，"你知道我是谁的人吗？勃朗特先生——"
"查尔斯。"
话音未落，查尔斯已经如鬼魅般贴近。只见他左手一托枪管，右手成刀猛击守卫手腕。步枪应声落地，守卫捂着手腕发出一声痛呼。
"滚。"沙迪的步枪不知何时已经顶在守卫胸膛。
守卫脸色铁青，踉跄着后退几步："你们...你们给我等着！"临走还不忘回头瞪了一眼。
周路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迈步走进仓库。昏暗的灯光下，数不清的橡木桶整齐排列，空气中飘荡着醉人的芬芳。
"先生们，有何贵干？"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从酒桶后转出，身上的白围裙一尘不染。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的学徒，手上还沾着新鲜的葡萄汁。老人眯起眼睛，目光在三人身上逡巡。
周路这次主动递上地契。老人从围裙口袋掏出老花镜戴上，仔细查验文件时，镜片反射着幽幽的光。
"我叫马库斯，先生。是这里的负责人。"老人将文件递回，声音不卑不亢。
"很好，马库斯先生。"周路环顾四周，"能带我参观一下吗？"
老人做了个"请"的手势："当然，先生。"他转身引路时，周路敏锐地发现老人左腿有些跛，"我们从发酵区开始？"
"您看着安排，我始终相信一个道理——"周路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铜制的蒸馏管，发出沉闷的回响，"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办。"
马库斯灰白的眉毛微微扬起，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他转身引路时，步伐似乎轻快了几分："这边请，先生。"
仓库深处，三个巨大的铜制储酒罐如同沉睡的巨人般矗立在阴影中。周路走近时，罐体上精心打磨的铜面映出他变形的倒影。
"这是......？"周路仰头望着几乎触及屋顶的巨型容器。
"我们的储酒罐。"马库斯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自豪。他伸手抚过罐体上精密的压力表，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情人的脸庞，"全圣丹尼斯最好的铜匠打造的，接缝处用了三重铆钉。"
周路绕着储酒罐踱步，靴子踩在橡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个能装多少？"
"八千加仑。"马库斯敲了敲最左边的罐子，回声在仓库里回荡。
周路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骤然亮了起来，像是嗅到猎物的狼："都是满的？"
"除了左边这个。"马库斯掏出一把黄铜钥匙，打开了中间储酒罐的取样阀。琥珀色的液体缓缓流入玻璃杯，在灯光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您尝尝？"
周路接过酒杯，却没有急着饮用。他凝视着杯中荡漾的酒液，突然问道："马库斯先生，我可以看看真正的酒窖吗？"
老酿酒师从怀中掏出一把造型古怪的钥匙："这边请，先生。我想您会对我们的特殊库存感兴趣......"
在酒香弥漫的阴影里，周路仿佛已经看到了源源不断的金币正在向他涌来。
马库斯朝两个学徒打了个手势。两个年轻人立刻弯腰搬开角落的橡木桶，露出铜钥匙，锁孔转动时发出刺耳的"咔嗒"声。
"小心台阶。"马库斯提起煤油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向下延伸的石阶。
周路朝查尔斯使了个眼色。这个高大的印第安人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像一尊雕塑般守在了地窖入口。沙迪则无声地跟上，右手始终按在腰间。
煤油灯的光晕在潮湿的墙壁上跳动，照亮了地窖里密密麻麻的橡木桶。周路锐利的目光扫过地面——厚厚的灰尘上留着清晰的车辙印和拖拽痕迹。
"这里的存货，似乎比想象中少。"周路的声音在地窖里回荡。
马库斯的煤油灯晃了晃："恩佐先生...三天前带人运走了一百桶。"
周路的手指抚过一只橡木桶上的生产日期，面色骤然阴沉："从今天起，这里的一切我说了算。"
马库斯咽了口唾沫："这是自然，不过..."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入口方向。
"我会调一队人专门看守。"
老人点点头，煤油灯的光线照出他额头的冷汗。就在这时，周路突然话锋一转："对了，马库斯先生，您之前的薪水是多少？"
"二百八十美元...每月。"
周路从钱夹里抽出一叠钞票，故意让马库斯看清厚度："以后每月三百五。"他将钱塞进老人围裙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