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黑色的男人
事情正如林初秋他们所想，剧组的主演好歹是个流量，在庞大的粉丝群体眼里，自己喜欢的偶像自然是什么错都不会有的，有错的都是别人。
因为这件事，连带着整个剧组，也跟着连续上了好几次热搜。
大概是看着电视剧已经掉下去的收视又有了回升的趋势，明明知道林初秋是被主演拉出来当挡箭牌的剧组上下，竟没有一个出来说话的。
“秋哥，这些人怎么这样啊……什么脏水都往你头上泼，泼你脏水就能在洗清他演技不好的事实了？”
小同事刚刚大学毕业没多久，大概还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剧组，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扎堆的情况，整个人都有点怀疑人生。
毕竟在他看来，每个人都是要脸的，做出这种事情来，怎么好意思的呢？
除此之外，小同事还有点迁怒於剧组的上一个导演和演员。
明明都知道是什么情况，那会儿他秋哥还跟两人的关系不错的样子，怎么到了现在，也没见他们出来帮忙说话的。
林初秋看了一圈网上的消息，不怒反笑，“泼我脏水虽然不能隐藏他演技不好的事实，但，业内如今流量为王，只要他还有流量，这点名声上的瑕疵就不影响他赚钱。”
流量的大多数粉丝年纪都不大，见到自己喜欢的偶像的演技遭到质疑，且跟配音演员有关，再加上层出不穷的水军洗脑，有这样一面倒的情况，也就不足为奇了。
而且，经过这件事，没准粉丝被虐一波，还更加心疼自己的偶像，从普通粉丝洗成铁粉也不一定。
看小同事还是一副气呼呼的模样，林初秋忍不住摸摸他狗头，“好了，咱们还有事情要做，这种事，看看就得了。”
网上那些传言，毕竟也影响不到他赚钱。
毕竟他不靠粉丝吃饭，哪怕还是有那么些喜欢他配音的粉丝，也不会因他被黑了，就被指着鼻子骂脑残的。
更何况，比起现实他听过的种种恶毒语言，网上那些话，其实都还挺温和委婉。
被他摸摸头的小同事脖子一缩，抱着宝贝的平板亦步亦趋，“秋哥，我发给你的录音，你什么时候发出去呀？”
对小同事而言，默不作声毕竟不如放出录音打脸剧组的爽文套路更能让他高兴。
可惜林初秋的想法却跟他不太一样。
“你可以这么想，他们折腾这一出，连着我的名字也给打出去了，看得清究竟发生什么事的业内，甚至是别的行业，需要配音时，会不会也想到我？”
顿了顿，林初秋继续道，“等你继续多工作几年就会明白，只要不影响你工作，赚钱，生活的，都不是大事。”
好叭，小同事被说服了，重新抱紧平板兴冲冲地充满干劲，“还有最后一点点咱们就完事儿，可以开启下一个case啦。”
“嗯”
每一个case完事的时候事情总会多一些，等林初秋回到家，时间已至深夜。
回去的路上，林初秋鬼使神差脚步一拐就折回了自己的老窝。
看到门边多出来的垃圾，还有门上贴满的辱骂时，早就有了预感的林初秋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尽管早就想得到，但事情真的发生了，还是令他挺失望的。
摸了摸身上没带家里的钥匙，只能下次过来清扫了。
转身正想走的时候，听到楼上传来几个脚步声，他忍不住回头看去。
两个陌生的青年男女，带着一个小男孩儿从楼上摸了下来，手里拿着抹布扫把和簸箕。
看到他的时候，还楞了一下。
“咳，你回来啦？”大概察觉自己说了些废话，男人轻咳一声，目光游移，“那个，我妈都跟我说过了，上次在电梯里骂你的事情，我代她跟你道歉，对不起。”
“啊？哦，没关系。”一说到电梯里骂他，林初秋就想起来了，这两个应该就是小男孩儿的父母。
他跟这里的住户都不是很熟悉，住户倒是都跟他爷爷很熟悉，以前还时不时来窜门。
但自从爷爷过世后，他又不是个善於跟人交流的性子，没说过什么话也没见什么面，时间一久，就变得陌生了。
女人见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半天不说话，简直没眼看，提着扫帚和簸箕走过去清扫地上的垃圾，“今晚我们出差刚回来，婆婆就在家里就说来了好几个女孩子，不知道怎么的，就一直在你家门口丢垃圾写东西。”
“我婆婆就是嘴巴碎了一点，骂人也骂的难听，我们都说过她了。虽然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左邻右舍的，有困难你也可以找我们……”
在年轻女人靠近的时候，林初秋还有些不自在，但这份不自在，也在对方的絮絮叨叨中，逐渐消失。
“谢谢你们。”
小男孩儿也抓着抹布，吭哧吭哧地帮忙擦门上的鸡蛋奶油印记,奶地声奶气回应，“不客气！”
等地上的垃圾和门上的污垢擦洗干净，年轻的女主人一声号令，家里的两个大小男子汉就带上工具回去了。
唯独女主人还留了下来，眼中满是追忆，“我们家跟刘叔是多年的老邻居，我很小的时候就经常被刘叔带到他家里吃饭，有时候刘叔还会给我一点零花钱……”
“你别介意我婆婆说了些什么，她那个人就是心里过不去而已，她失去了老伴儿，刘叔也是，当初婆婆看上了刘叔，但是刘叔拒绝了。”
那个年代的人们，似乎都对自己的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因此，她婆婆卯着劲儿的，跟刘叔不对付，连着刘叔收养的林初秋，也看不顺眼。
女人跟林初秋说了很久，最后，犹豫着问了林初秋一句话，“如果你母亲出狱，你还会认她吗？”
她的表情很认真，林初秋也认真地想了想，“我不知道。”
是的，他不知道，脑子里想的多数和现实不同，刘秀玲再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究竟会怎么样就连他自己也还不清楚。
“好吧，我知道了。”
从原来的家走出来，林初秋擡头看了看没有星星的天，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虽然人家问了他一个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问题，但总归是有所收获的。
今天是入住唐鸣楠公寓的第八天，回到公寓的林初秋，看到了隔壁新搬来的住户。
一个……浑身冒着灰黑色光雾的男人。
“你好，我叫周卦，周到的周，卦象的卦，昨天刚搬进来，以后请多关照。”
不去看这人身上灰黑的光，这男人给人的感觉就是爽朗厚道的表象。
看到周卦伸过来的手，林初秋很想躲，却还是伸手跟他握了握，“您好。”
他本以为一个警员的住所附近应该不会有什么很可能是个犯罪分子的踪迹，但是……
周卦的脸上越是热情厚道，就越是让林初秋竖起了全身的戒备，对周卦的热情在折扣上再打一个折扣。
於是，在对方邀请他一起吃顿饭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然而对方到底是黑色产业链当中的一环，笑眯眯地伸手一勾，自来熟地揽着林初秋的脖颈，“没事儿，四海之内皆兄弟，把你的朋友一起叫过来呗。”
被强迫性带着走了几步的林初秋忍着被陌生人靠近接触的不适，客套地对陌生人笑着，从兜里掏出手机。
“那我打个电话给我朋友。”
周卦盯着他的手机屏幕，亲眼看着他把电话打出去，才稍稍放松了勾着林初秋的臂膀。
不太明亮的灯光下，林初秋仿佛见到了周卦蓄势待发的样子，在等待电话被接起的过程中，免不了担心这通电话会泄露唐鸣楠的身份一丝一毫。
“喂，怎么了？”
“喂”这声颤抖的喂，把林初秋的脸丢得一干二净，差点让他把手机丢出去。
这也太损他配音演员的身份了，再怎么样也不能怕周卦怕到声音颤抖啊。
他清清嗓子，“喂，今晚我这边新搬来的邻居要请我吃饭，咱们下次再约吧。”
“咳咳，或者，你也过来一起吃？”
电话里，唐鸣楠的声音似乎低沈了不少，“新搬来的邻居？行，那我下班以后就赶过去，你们先吃，到时候记得给我开个定位。”
“嗯！”听懂了言外之意的林初秋安下心，扭头对竖起了耳朵的周卦晃晃手机，“好了，咱们去哪儿吃？我朋友说他下班就过来，让我们先吃。”
周卦眨眨眼，笑了一声，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朋友是干什么的啊？怎么都这会儿了还没下班？”
林初秋一楞，心头有凉意油然而生。
这个周卦，到底知不知道唐鸣楠是住在这儿的？知不知道唐鸣楠的真实身份？这人是故意搬到这里来的吗？
好几个问题在林初秋的脑子里闪过，最后还是耸耸肩说了大实话，“我朋友是个刑警，为人民服务的，每天都忙着惩奸除恶，所以下班很晚。”
林初秋说话的时候，眼角馀光小心观察周卦，却没能从对方的神态之中看出什么不同。
周卦的样子，仿佛就是普通人听到这话，只是感叹一句辛苦，而后就将话题转移到林初秋的身上。
“你呢？你是干什么的？”
“哦，我是配音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说着，就到了一家古朴的饭店。
当着周卦的面，林初秋给唐鸣楠发送了饭店的定位，又开启了实时共享，才跟着周卦踏入饭店。
外观看着就是普普通通的饭店，里面却布置的跟酒吧一模一样。
周卦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进门对迎上来的服务员一点头，服务员就不再上前，径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林初秋跟着周卦熟门熟路地进了一个大厅，不经意地回头，就见到一张熟悉的不得了的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