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送暖也驱寒 作品

浇魂

浇魂

地狱忘川河分流广泛,属枉死城看管,流经之处遍地不生草木,孤魂野鬼浴留其间,永世不得离开。

枉死城花妖一时出动,令地狱闻风丧胆,虽然他们的城主已经消失千年,可枉死城地位始终如往,在这条通往地狱深处的路上,所有妖物不得不避让。

“瑾微,城主从前严令要求,不得参与地狱之事,难道你忘了吗?”十大花妖之一的忽地笑花妖痴璃提醒他。

早在从前,城主的确不允许,这条命令他自然清楚不过,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城主离开,他们枉死城大多受到地狱之主扶持,可现在终究不是城主当家,锁妖塔出现异动,他自然要带人查看,免得地狱之主问责到枉死城。

“我当然记得。”瑾微匆促落下一句,现在他要紧的是,处理好锁妖塔,拨乱反正,“锁妖塔位于地狱深处,我们最好尽快处理完毕,离开这里。”

地狱深处受到岩浆反噬,炙烤难耐,根本不适宜他们多待,痴璃见他执意如此,也不多劝,仍然乖乖跟着。

而那摧鸢,灵光一闪,急忙忙告诉他们:“没错!主上要归来了,我的感受很强烈!”

他一向预感准确,花妖面面相觑,就在距离锁妖塔一段距离之外,一阵强烈的波动传来,高大的塔身于地狱中震颤,他们齐齐望去,自锁妖塔最高处,拔长的身影凌空踏来——

男子大掌桎梏女子手臂,背后漫天的血色沦为背景,火烧天际四处蔓延……

瑾微等妖全部愣住,他们没看错,那的确是主上,他还是一如往日,冷峻的面庞少情少意,眼眸中是睥睨天下的傲然。

他的归来,让群龙无首的花妖重获新生,就连纵横的忘川流淌得都欢快许多。

当即,花妖们齐齐跪下,“恭迎主上!”

声音响亮,隐隐带着难以抑制的激愤,痴璃知道,属于他们的时世已然归来!

拾舛飞速落地,将手上的“猎物”丢下,他仍然保留记忆,只是在塔内这些年,早已经变得疏离漠然,“将她带下去,按诛罪关押。”

虞飞甍不受阻碍,摔在地上,那冲击力让她裸露在外的皮肤擦红,她不敢置信,拾舛态度冷漠得与刚刚全然不同!

若说从她被救,醒来他是笑意盈盈,温柔又带着蛇似的阴毒,那么现在,他冷漠的好像一块难以焐热的冰。

不等反应过来,身边来了花妖,化形为人脸草身,延伸出藤蔓来将她制住,架着木头一样地架走了。

跪在地上的九大花妖连忙起身,他们已经不见主上千年了,只知道他是去历劫,却不知晓他竟会是关禁在锁妖塔内,那锁妖塔分明就距离枉死城很近。

“主上,这些年您在锁妖塔内可还好?”痴璃着急问道,他算是花妖中最为体贴的那个,自然忧心是否那锁妖塔内的家夥们让他磋磨。

拾舛不置可否,听见瑾微汇报眼下的要事:“主上不在这些年,地狱之主已经派人多次问询,想必她们已经等不及了!”

存在恶龙身上的奇毒每千年发作一次现在正是急需主上为其解毒的时候,若是瑾微现下立刻去禀报地狱之主,那么接下来应当是尽快筹办婚礼吧!

众花妖围着那尊贵的男人,“本尊知道,缔结婚约之事暂且延后。”拾舛目前重回枉死城,他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

“可是…”瑾微皱眉,万一地狱之主问起,他说是不说主上已经回来?

这么多年,枉死城一向都是由他来交涉打理,拾舛自是知道他的为难,但不免不虞:“本尊自会亲自面见梦萝。”

他离开的这些年,枉死城真以为变天了不成?

眼尾猩红,男人漠视前方,“是!”瑾微住口屏气,大抵知道气场有变,默默走在他之后,当即看见昙花花妖醉夭询问方才被带走的一抹孤魂。

“主上,您从锁妖塔内带来的那女魄已经关押入死局,醉夭想问何时诛杀?”

擡脚踩在城阶的那一刻,听到“诛杀”二字,拾舛嘴角浅笑,杀?他现在又不打算杀她了。

枉死城矗立在高地之上,数层台阶互相映照,背朝水天一色的星湖,面见通往下游的地狱深处,蜿蜒曲折,逐渐远离了花香气,便是离死亡更近一步。

城庄之内,花妖们尚且不知城主归来,一如既往相约修炼,这一百年里,枉死城盛行双修,可以是同性灵修,更可以是异性灵修。

古色古香的铺子里,女人落下了百叶窗,从那缝隙中依稀可见光洁的手臂,再想多看两眼,便无从有法了。

粉嫩的指甲流连在对方颈项,头顶琉璃光照下,心神迷离,“与我共修法力,你可开心?”

男子眼神迷醉,扣住她手心,若隐若无的香气充斥整个房间,还伴着一股狐骚味,心知她是狐妖,男子忽略不计,当下自然是灵修重要。

女人红唇扬起,在光影下逐渐变得巨大,身上多了皮毛,是一身的白色,男子掀了掀眼皮,共修时幻化出原形再正常不过了,他的原形是车轮子草,也在下一刻幻化成形。

一颗小草窝在那里,车轮子草妖刚要牵起她手,只觉手背上“滴答”落下什么,一睁眼,狐妖咧着嘴看他,嘴里已经馋得不行。

下一刻,光影一闪一缩动,尖叫声只持续片刻,听着似乎是耳鸣,那灵修位置上便只剩下一个庞然大物。

窸窸窣窣一会儿,很快,里头就恢复了平静。外头突然响起脚步声——

“靥娘,山鸡精托我给你传话,说是想请你灵修。”

门被敲响,鸟妖等了片刻,果真见妖娆的靥娘前来开门,她身上的素纱垂在肩头,一缕青丝披在胸前,娜娜的,更尤其眼下的泪痣,为其增添了一份惹人怜惜的感觉。

“找我?”她手指沾了沾唇角,羞涩一笑。

鸟妖年纪不大,被她勾的心痒难耐。“是啊,这枉死城谁不愿意与你共修?”

甜言蜜语让她笑得更加开心,眼睛一转,挑弄着他:“早些天怎么不找人家?”

说着门一关,将鸟妖关在外面,看似不乐意,实则按照山鸡精所说,这样子便是同意了。他拍拍手,高兴不已,与山鸡精修炼完,可不就是轮到他了?

三步一回头地离开,鸟妖自是不知,靥娘一副餍足模样,偷偷在百叶窗下看他背影,山鸡,倒是更合她胃口。

·

虞飞甍自被关押起来,就不见了拾舛,看着脚下狭窄区域后的岩浆,她越发觉得不适。

“你现在是不是感觉浑身炙热,仿佛被夹在了火上?”

一个声音问她。但那个声音根本看不见具体形貌,她压根不知道是谁在同她讲话:“你是谁?”

对方不答,反倒语气夹带笑意,看破生死,“凡是入了这死局,无一例外能够出得去。”

死局便是关押犯诛杀罪的妖灵,对于他们,这是必死之局面。而入了死局,并不是立即执行死刑丶按罪诛杀,而是要饱受地狱岩浆的折磨。

“相信你已经感受到了痛苦。”那声音愈发遥远,引导着她似乎是要脱离地狱,奔向天堂。

虞飞甍几乎要被热晕,身上几处还感受到热痛,她瘫倒在那里,声音变得魑魅难测:“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根源上解决,与其这样慢慢痛苦毁灭,不如一鼓作气,投身那炽热的火焰吧!”

它声音消失在岩浆之外,火红的岩浆将地面烤炙得发红发烫,裂缝之下,一个个气泡穿涌上来。

不知怎的,她伸手向那裂缝,迷糊糊的想要靠近丶想要触碰……

就在即将更进一步的时候,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擒住了她:“真是愚蠢。”

拾舛眯着眼睛,警告了隐藏在死局中的家夥,它最好乖乖的别再随意摄人心魄,不然,他会让它尝尝地狱之火的滋味。

将她从地面上拽起,紧接着虞飞甍感受到冷冷的水泼在了自己脸上,将她惊醒。

那水对着她泼来,从头到尾都湿了个透彻,但是很快,就会被温度烤干,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是被蛊惑了。

擦拭了一下下巴上的水滴,拾舛高出她一头,站在面前,她迟疑一下,“你来做什么?”不是他命令他们将她关在这里吗?

她狼狈的样子让拾舛觉得又气又好笑,不由抱臂,魅惑的眼神在她身上往复,“当真不记得了?”

他的话让虞飞甍一愣,什么意思?什么前因后果都没有,她压根想不起来。

罢了,不记得就算了,他记得就行,拾舛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离去。

早在千万年前,他尚且是人间的一株稀有彼岸花时,就被人收了去,呈给前朝长公主,长公主风光无限,那时他刚开灵智,怎样也想不到自己一株普通花草,竟会被她折磨。

拾舛入了地狱,发誓要在地狱中好好修炼,待到那长公主魂入地狱,再好好将她加于自己身上的痛都还给她。

谁承想,这一等便是千万年。人间作恶多端的前朝长公主几世轮回,愣是不入地狱之门,直到一千年前自己必须历劫,才不得不来到锁妖塔中,偶然意外,竟然遇到了自己已经等候万年之久的仇人。

拾舛离开死局,眼神冷冷,心情竟然古怪的难以言说,但又觉得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