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练腿
或许是真的被温书尧逗狠了,纪裴青接下来的一路都没再跟温书尧说话。
温书尧毫无愧疚感,丝毫不见外地在心仪已久的车上美滋滋睡了一觉,被喊醒时,一睁眼便看到景区大门和站在门口的陆蔚然。
这个季节不是旅游旺季,临遥山虽然是l市唯一一个五a级景区,但位置偏僻,人也不算太多。
陆蔚然看着人烟稀少的景区,犀利点评道:“看来九六折还是不够吸引人啊。”
纪裴青拎着包跟上她,“那你还愿意来呢。”
“我陪我师弟,”陆蔚然回过头跟他对呛,注意到温书尧两手空空,陆蔚然问:“没带换洗衣服?”
“师哥拿着呢。”温书尧说。
陆蔚然一点头,几人说着,便到了游客中心正门,纪裴青默不作声将行李递给了陆蔚然。
温书尧:“?”
陆蔚然默契地接过,毫无防备被温书尧的包沈得胳膊一紧,差点儿松手。
她皱着眉,小师弟这是带了多少东西?
温书尧也一脸懵,陆蔚然拿两人的行李干什么?
没等温书尧问,陆蔚然便没什么爱心地说:“师弟,师姐先坐缆车上去了,山顶等你。”
温书尧这才反应过来,“你不跟我们一起爬山?”
“师姐家就是山里的,”陆蔚然敬谢不敏地摆摆手,“实在是不想出来了还要爬山。”
她态度坚定决然,温书尧只能点头,目送她带着三人的行李坐上缆车,自己则与纪裴青绕到游客中心后的山路上。
l市多山,矿区也多,往年间煤炭产业繁荣,近年受环境政策影响,暂停开发了不少,逐渐转向了旅游经济。
临遥山风景算不得最好,但胜在未开发过度,当代人都追求自然,颇有野性的临遥山便在众山中脱颖而出。
温书尧一脚踩进泥里,不理解道:“倒也不用这么野性吧。”
他现在深刻理解了唯一的五a级风景区却没什么人来的原因,毕竟他也没想到,临遥山竟然有一段完全没开发。
“不像爬山,像攀岩。”两人才到半山腰,得知接下来三分之二的路况都是这样,温书尧忍不住嘴损道。
山上树很密,太阳光线不怎么能透进来,前天才下过雨,这段路几乎都是泥土和简陋的石砖,石砖上还生长着因过分潮湿冒出的青苔,偶尔一两棵不知缘由倒下的树横在路边,便要时刻留心脚下。
危险倒是谈不上,只是环境实在恶劣,温书尧的白鞋已经脏得看不出颜色,裤脚也沾了泥。
纪裴青走在他身后,半擡着手,在温书尧跨过那棵横在半路的枯树后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你真以为陆蔚然是爬山爬腻了吗?”
温书尧回过头,想去看纪裴青,纪裴青皱眉,“看路。”
温书尧停下脚,低头看着自己像是在泥坑中捞出来的裤子和鞋,难受道:“明天穿什么。”
“你没带换洗的?”纪裴青问。
“我没想到是爬这种山,”温书尧嘟囔了一句,“就带了件上衣。”
他自顾说着,注意到纪裴青愈发不自然的脸色,眯了下眼睛,凑近纪裴青,试探道:“师哥?你带鞋了?”
纪裴青偏开头,不跟他对视,欲盖弥彰:“咳。”
温书尧:“……”
温书尧不肯走了,干脆就地往那棵湿滑的倒树上一坐,大肆指责两人:“你们都知道是这种破路,一个坐缆车,一个带了鞋。”
他说:“就没人跟我说。”
纪裴青昨晚原本是想提醒他一句的,但被温书尧一开玩笑,一来二去便忘了。
今早拎着温书尧的包很重,感觉里边装的东西不少,估计着是带齐了,便也没多问一句。
现下听温书尧说只带了上衣,忍不住问:“那你包里都装了什么东西?”
温书尧面色如常:“一副小千克的哑铃。”
纪裴青难以置信,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温书尧又重覆了一遍,“一副哑铃,三千克的。”
确认自己没听错,纪裴青向来聪明的脸上难得露出一副迷茫的表情,“你是怎么想的?来爬山你带哑铃?”
温书尧岔着腿坐在树干上,神色认真道:“我比较注重体型均衡,爬山练腿了,晚上不得练练小臂?”
纪裴青被他的歪理堵得语塞,一低头,便看到温书尧大剌剌岔开的腿。
温书尧穿了件深灰色运动裤,版型宽松,站着时看不出腿型,这会儿没什么形象地坐在树上,布料垂下,倒能看出腿部线条。
锻炼痕迹看不出,只能看出两条腿又直又细。
温书尧肤色很白,纪裴青猜测藏在裤腿里的那两条长腿应当也白得晃人,晚上没裤子换大概要光着腿乱荡。
他这么想着,垂目,对上温书尧揶揄的视线。
温书尧勾着笑:“师哥看着我在想什么?”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纪裴青怔了下,仓皇地收回了视线,语速稍快,“还走不走?”
温书尧丝毫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坐得稳若泰山,纪裴青毫不怀疑再这么任由他坐下去,两人天黑都上不了山。
“不走,”温书尧裤子都像是在泥里滚过,干脆就坐在树干上耍赖,左拧一下,右拧一下,“你们欺负小师弟。”
他这张脸不管是做什么表情都好看至极,装起委屈来真有些让人心疼的本事。
毕竟是自己没交代周到,纪裴青极其罕见地耐着性子,给他讲道理,“酒店都有烘洗机,裤子洗了明早就能干。”
“我不用公共洗衣机,”温书尧皱眉,“脏。”
纪裴青原本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听他这样说,冷下脸,“不走在这耗到天黑?”
温书尧才不管那么多,顺坡就下,仰着脸挑衅似的笑,“天黑不是正好吗,让师哥陪我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
顶着一张令人赏心悦目的脸,却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纪裴青一天中第二次觉得自己肤浅,因为他并不觉得厌烦,甚至觉得哄他一下也没什么难。
只是他没做过哄人的事情,不知该怎么开展,只好迂回道:“早上不是没吃饭?你不饿?”
温书尧:“不饿。”
纪裴青问:“那饿了怎么办?”
温书尧四下看了看,卧倒的树干和地面夹角中冒了几朵不知名的白色蘑菇出来,拇指盖大小,还有一小丛像是木耳的菌子,张嘴胡说:“这不有现成的农家乐吗?”
纪裴青目光看向那几簇毒菌,短暂营造的温柔师哥形象瞬间破碎,嘲道:“吃吧,吃完去三院挂个号,我给你安排个单人病房,顿顿都吃农家乐。”
温书尧一下被他逗笑了,又仰起脸看他。
因为要爬山,纪裴青穿得很休闲,上衣穿了一件黑色运动外套,半立领,领口高度刚好在喉结处。
纪裴青的喉结形状好看,侧面看很高,教训温书尧时,小山丘在修长紧致的脖颈上来回滑动,线条很美,也很性感。
温书尧顾不上再瞎闹,怕真把人气跑了,熟练地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腿麻了,师哥拉我一把。”
他仰着头,恰好树顶上漏了一丝光,不偏不倚落在他眉眼间,眨一下眼,睫毛扫过,就像把光关进了瞳孔里。
不合时宜,也没什么道理,但纪裴青很突兀地想到同学们说的那句“温师弟好看”。
於是他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脱口说:“我的给你穿。”
温书尧:“嗯?”
纪裴青朝他伸出手,瞥到他沾满泥的运动裤,神色不太自然,“我说......我带的那条裤子给你穿,我去用公共洗衣机。”
温书尧并没立刻应下,只仰头看着他。
他又带了笑,得寸进尺地问:“那鞋怎么办?放进洗鞋机会变形的。”
纪裴青看向他脚上那双鞋。
温书尧没穿专业登山鞋,随意踩了双篮球鞋过来,价值不菲的联名款,此刻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左右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纪裴青便道:“我帮你擦干净。”
温书尧又开始笑,终於将掌心搭到纪裴青伸了半天的手中,并附带条件:“回去还得请我吃酸菜鱼。”
两人双手交握,温书尧手心的温度和初见时一样,很热。
纪裴青将他从那截枯树上拉起,心道,还以为有多难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