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动物园大王 作品

第 82 章

第 82 章

“秦守德?”

不待秦守真从嫌恶中回神,秦守德已拉住了秦守真的衣袖:“哎呀,姐,大事不好了,你娘快被我爹打死了!”

“什么?”

“来不及说了,”秦守德一把拉过秦守真:“赶快跟我去吧!要不就来不及了!”

秦守真回望祝知娴一眼,只见祝知娴朝她一点头,这才放下心来,回身随着秦守德疾步而去。

自小如那野草般长在田间地头,秦守真脚程极快,直叫秦守德这个四体不勤的大少爷跟得气喘吁吁。

“姐……你慢点……”

“出门在外,叫兄长。”

“兄丶兄长,你倒是等等我啊……”

“你是有什么目的?”秦守真伫在原地:“秦勇又想做什么?”

“兄长,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是姓秦的打你娘,我来告诉你是出於好心。”

“好心?”秦守真挑眉:“你不是巴不得我死吗?”

“你怎么这样讲话?”

“我讲错了?”

“我徐家与你本无瓜葛,现要认了你做嫡小姐,我收些好处也是应该的吧?”

“哦?你跟秦勇倒是打的好盘算。”

“而且你是女人,迟早要嫁人……你辛苦考的功名也不能就这么浪费,”秦守德眨巴两下眼睛:“你将功名让我,也算结个善缘。今后你到了夫家,有我在,他也不敢欺辱於你。”

秦守真盯秦守德半晌,仿佛能从秦守德脸上看出什么花似的。正在秦守德心中发毛之时,秦守真才悠悠开口:“谁说女人一定要嫁人?”

“嗯?”

秦守德一楞,却见秦守真已然转身:“还不跟上?”

秦守德几乎是下意识地迈动脚步,脑子里还是不断回响着秦守真刚才的话。

可是女人不嫁人,怎么会有后代呢?他娘是多么厉害的人物,还不是招赘了秦勇?而虽然说是招赘,在他娘病逝之后,徐家这偌大家业,连同他徐守德还不是跟着秦勇改了姓?

秦宅府门紧闭,看门的见是秦守德,这才放了二人进去。秦守真是头一回来,只由秦守德一路带着,便见那游廊画栋层错,颇有几分颜色。可见秦勇果真一派商贾习气,为人贪奢享逸,自当不必叫人高看。

秦守真正想着,便见秦守德在一处屋前停下,回头朝她道:“你娘在里面,你们走吧。”

这一回秦守真才明白了他的意思,该是秦守德一向不喜欢於妙香这位“母亲”,故而寻到机会,自是迫不及待地想将人赶走。

“怎么,秦勇许你这么做的?”

“你就不要明知故问了,”秦守德说话理直气壮:“这情况我已同你说明,你若是个孝顺的,就该将你娘带走。至於我爹那边,当然是要你自己去说。”

“你以为秦勇会不知是你引我到此?”

“这不干你事。”

“罢。”

秦守真不再理会秦守德,只推门进屋。於妙香即在屋中,正被秀秀按着上药。

“娘。”

秦守真唤了一声,这才引得二人回头。只一个照面,秦守真的心便登时坠入谷底。

“小真……”

“他打你?”秦守真冲前几步:“怎么伤你伤得这样重?”

於妙香摇头不语,只是秀秀道:“老爷今日生了好大的气,不止脸上,夫人身上也有伤呢。”

“这个杀千刀的……”

“小真,”於妙香打断了秦守真的大不敬,叹息道:“是守德带你来的吧。”

“娘……”

“那孩子平日里说话不着调,但心地却很好。”

此言叫秦守真皱了眉头,但她也不至於就此发作,只是冷声开口:“秦守德叫我带你走,你是随我走也不走?”

“走?”人未至,声先到。秦勇身着狐裘,揣一只手炉,身后跟着两名仆从,正是盛气凌人的样子,倨傲道:“我不同意,谁敢走?”

秦守真自是不怵,嗤笑道:“秦老板,今日您动手伤了我母亲,可见你二人间已无半点夫妻情分,既如此何不就此一别两宽丶各自安好呢?”

“哼,你眼下倒是会说,却不知你母亲因你与那窑姐的事哭了多久,”秦勇往屋中的大靠椅上一坐:“你说要带她走,却不知她愿不愿与那窑姐共处一室呢?”

“秦勇,你将嘴巴放干净些!”

秦勇不置可否,只将目光移向於妙香。只见於妙香果然犹豫着开了口:

“小真,你与那......月桂姑娘......可确有其事?”

“她有名有姓,不是什么月桂,”秦守真稍顿一下,覆又坚定开口道:“我与她两情相悦,终身已定。”

“胡闹!”於妙香的眼泪来得毫无征兆,人也已经自床榻上站了起来,面上神情覆杂,似是不死心似的,终又开口相问:“你只是可怜她,同她做个说话的小姐妹,是么?”

“娘......”

“你说实话!”

秦勇好整以暇地看着这母女俩,只觉得讽刺至极。

“我自是要说实话的,”秦守真瞪秦勇一眼,高声道:“我与她情投意合,只愿效那陈皇后共楚服之举。”

“你丶你......”

於妙香整个人几乎已瘫倒在了地上,却闻秦勇朗声发笑:“於妙香,这便是你养出的好儿子,当真是个好儿子啊。”

“小真!”於妙香流泪欲绝丶浑身颤抖,说话却是声嘶力竭:“娘不许你这样!娘就算是死了,也绝不许你做出这样悖逆伦常丶天地不容的错事!”

“这有什么错?”秦守真声调仍旧铿锵,可不知为何眼中却也噙满了泪水,只是忍在眼眶之中,强使着不叫它落下来:“陈皇后楚服做得,我秦守真便做不得了吗?”

“那楚服可是落得个腰斩的下场,”秦勇仿佛唯恐天下不乱:“更何况,你那金屋里藏得可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小姐,而是个......”

“住了!”柳眉倒竖,秦守真气道:“我与她敦伦大礼既成,往后便是一体,何人辱她,便是辱我。”

“敦伦……大礼?”於妙香喃喃。

“於妙香,你生的好儿子已经人事了。”

只听“啪”地一声脆响,於妙香已一巴掌甩到了秦守真脸上,泛着青紫的嘴唇不住抖动着:“不要脸……不要脸……”

秦守真那两汪泪水终究没能忍住,顺着脸颊流淌而下,经过那道巴掌印,便是更加火辣辣的疼。

“……我来是接你回去的,”秦守真扬袖拂去泪珠:“你若不想走,我也不强求。告辞。”

“这就想走?”秦勇却站起了身来,笑道:“这么一场好戏,就我看可真是可惜了。”

说着,他向门外一请,只闻小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前立着一人,锦衣华服丶丝绛佩玉——不是王道城还是何人?

“精彩,果真精彩,”王道城行至秦勇身边,一双眼睛直勾勾盯向秦守真:“初时你爹同我讲起,我还不大相信,却不料你当真是名女子,倒也生得好颜色。”

说罢,王道城近前两步:“早知那《怜香伴》有些情趣,如今得美姬如此,不妨试上一试。秦守真,你爹已替你做主,许你给我做妾。”

王道城满面得意之色,只叫秦守真如坠深渊,本能般地回眸望身后的於妙香,却见她也是满面惊惧,显然是不晓此事。秦勇竟是利用於妙香使了一出苦肉计。

“秦勇,你……”

千言万语同时涌到喉间,竟是憋得一句也说不出口。纵使秦守真玲珑心窍,也未曾料到秦勇会将这生死攸关的大事向王道城和盘托出。

“小真呐小真,”秦勇抚须而笑:“你既为女子,女扮男装欺君罔上,抛头露面有违礼法,后又失贞於娼妓,王公子肯纳你做妾,你便知足了吧。”

“知足……”秦守真只觉得浑身冰凉,喃喃道:“你就不怕遭报应吗?秦勇,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我是为你寻个好归宿,说什么报应呢?”秦勇笑得见牙不见眼,转身向王道城说道:“这孩子心眼多,为防她再生什么是非,王公子不若今日便将她带回府去吧。”

“王某正有此意,”王道城再凑近几步,朝着秦守真嗤声道:“前几日张狂如此,今日却是歇了火气,当真有趣。”

“你……”

“和我抢女人,你也配?”

“你个崽种……”

秦守真正伸手去扯王道城衣领,却被眼疾手快的秦勇一把拉开,直直惯倒在地,撞得桌翻椅塌。

“秦守真,我劝你识相些,”王道城语气里带了几分愠怒:“眼下你的把柄攥在我手里,若是不想别人给你陪葬,最好还是老实一些。到底是自行同我回府,还是我叫人将你捆了?不难选吧?”

若是秦守真女子身份暴露,她身首异处事小,却叫祝知娴怎么办呢?却叫於妙香怎么办呢?还有她的恩师同窗,其非都要大受牵连?

“我同你走便是,”秦守真挺直了脊梁:“还望你不要将此事宣扬。”

王道城偏看不惯她这幅样子,明明是有求於人,却始终扬着她那张金贵的脸,仿佛同他王道城说话是纡尊降贵似的,着实可恼。

“这便是你求人的态度?”王道城恨不得踩在凳子上同她说话:“甚至不愿称我一声少爷!”

秦守真袖下的双拳紧了又紧,终是将头一低,咬牙道:“少爷……事关重大,请您切莫宣扬。”

“哈哈哈哈哈!”王道城笑得合不拢嘴:“好一个秦守真,却不料你也会有今天,可真是天道好轮回!”

秦守真不发一语,只见王道城一拂袖:“如此,秦小娘子,随少爷我回府吧。”

秦守真只觉得双脚仿佛灌了铅,每挪一步都万分吃力,脑中只有祝知娴的幻象。她无法可想,二人将来会是怎样一番境地,可就在半个时辰以前,她们还在小院里谈天说地,更有昨日良夜春风;相遇丶赎身丶相救丶误会又重归於好……仿佛是刚刚发生过的一般——难道,她们二人注定要落得如此惨淡屈辱的结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