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场长已经五十多岁了，现在是农垦局里的副部长，升到头了。
他这辈子就活一个“真”字儿，当兵救国也好，转业种田也罢，绝对都是干一行爱一行，绝不拉稀摆带。
这次来找林飞，当然也是为了一个“真情”。他是真的看不下眼儿，曾经的知青们，过着上顿不饱下顿不着的日子。涨工资之后，他还是每个月给家里交60，剩下的全分给生活困难的同志们寄过去。
随着回到哈城，见到了更多的旧同事，才发现日子困难的人太多了，自己根本帮不过来。
现在到处都是封闭的单位，一个系统不通另一个系统。家里没人，手艺又不突出，从农场回来的知青，大多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有时候，一个街道的宣传员，需要上百个人面试竞争。
不仅仅是局里想要他招商出成绩，他自己也想，想给兄弟们找个上班的地方。
林飞在274的几年，老高自觉对他非常不错。活儿，总是安排最轻的；批评，从来都是以教育为主；有好吃的，也没忘记过他。
在来的火车上，他想了几招打动林飞。
第一，以情动人。把兄弟们苦状叨咕叨咕，不信这小子不动心，毕竟都是生活了四年的好兄弟。
第二，以理服人。大家曾经是一个集体，本就应该相互照应，人不能光顾着自个。
第三，以利诱人。招商成功，奖励他一套房，在哈城给他再做一个大影楼。
可惜，这小子好像有点不上套儿。白喝了二两多白酒，一点准话没给，还提了个条件。
回到房间，他洗了把脸，又偷偷溜出来。
打电话回274，问办公室老吴当年谁做的档案，尤其是林飞这个事儿，是经的谁的手。
他走之后，农场已经彻底划给了牡丹江农垦局，老吴现在成了正儿八经的厂长。俩人一顿回忆，最终确定，当年做档案的，应该是朴正勇。毕竟林飞就在他手下，狸猫换太子的事儿，也全是他一手操办的。
这下，老高麻爪了。
朴正勇，那人已经失踪快三个月了。别说他，农垦局和公安都出手了，找了这么长时间，还不是人影都没抓到一个。
让林飞招商的事儿可不能耽误啊，该怎么办？
答案是，只能硬办了。
第二天，刚洗完脸。林飞就过来敲门，说老领导来了，一定要热情招待，准备带他去吃杭州特色。
出了宾馆，不远就是西湖。边上早餐店颇多，一笼笼的蒸屉就摆在街面上，离着老远就能闻着香味儿。
杭州人不善弄美食，本地人大多经商或者读书，做餐饮的十有八九都是外乡人。
这一点跟沪上很像，餐饮又忙叨又赚不几个钱，见过世面的的本地人，多少有点瞧不上。
找了个卖蟹黄包的店坐下，还没点菜，就一人先上一小碗紫菜蛋花汤。那蛋花打的极漂亮，像绸子一样在水里飘着。
蟹黄包两块八角六个，小小的一颗，价格却贵的吓死人。敢在这里吃的，要么是四兜五粒的干部，要么就是过来旅游的有钱人。
他最近回到哈城，也吃了几回大肉包子，觉着天下就不可能有比那个好吃的东西。
他夹起一个蟹黄包，咬一口，就一个感觉——太鲜了，比吃红烧肉还好吃。
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都想扒开包子皮，好好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一屉包子当然不够吃，后面还有一人一张葱香千层饼。这东西也叫一个绝，比老家的韭菜盒子还美味。
来了西湖，还有一个就是文思豆腐羹，这也是早餐的一个必选项。
这东西就突出一个烫，每次用汤勺只能蒯一点点，多了根本吹不凉。
早餐之后，不知道林飞怎么搞了一辆车，是二汽生产的一种很小的面包车。
他不知道这是要干啥，林飞只说是带他逛逛，别白来千古名城一趟，拍点纪念照回去，以后也能有个回忆。
这回小胖当摄影师，还给他高兴够呛，仿佛终于得了师父的认可似的。
中途，他几次想张嘴，都被林飞给拿话搪过去了。
沿着西湖周边逛了一圈，然后又去了城区的钱塘老城，去看了省府的大院，新兴的商贸一条街。开着车就是方便，逛了一天也不觉得累，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
晚上稍稍喝了一点酒，他正想借着劲儿旧事重提，没想到林飞却先醉了。
不过，他还有个新发现。
赵小静那个漂亮
闺女走了，咋这小子桃花儿这么旺，又找着一个万里挑一的。
第二天凌晨两点，他还睡得正香呢，林飞敲门把他从床上抓起来。
“你小子要干啥，大晚上的，天还没亮呢，你整什么幺蛾子？”
“别出声，悄悄地，我带你去看杭州的早市，以前也叫鬼市。据我们剧组的一个顾问说，那老长见识了，快走吧。”
他稀里糊涂的穿了衣裳和鞋，就跟着林飞像做贼一样，下楼之后，还得把车子先推出大院才能打火儿。
林飞开着车，黑灯瞎火的，他也不知道被拉到了哪里。
倒是不太远，也就十分八分的路程，好像就到了一处水边。接着，就能听见闹哄哄的交谈声，好像一群蜜蜂炸了窝一样。
没有路灯，也没有其他的照明，人们就是借着月光在干活。
一担、一担的货物从码头运上来，然后被小推车或者人力三轮车接走，活像以前万人出工修水库的场面。
筐里似乎什么都有，刚出水的鲜虾活鱼，带着泥的莲藕马蹄，新鲜的绿菜叶子，各式各样的萝卜。
“带我看这个干啥，食堂天天采购，这有啥看头？”
林飞不搭话，凑上前去找了个卖虾的跟着，非要帮人拉货。也不知怎么谈的价钱，最终还是成交了，两筐虾，送到某大院附近。
到了地方，他觉着有点熟悉，好像昨天白天来过。
虾贩子有人接应，或许是姐妹，或许是媳妇。拿着五六个铁皮大盆，一群人把虾按照大小分开，把死的赶紧上锅蒸掉。
时间到了五点多，虾贩子骑上自行车，一边挂一个铁皮桶，守在一个大院的角门外面。
林飞带着他就在不远处看着，也不知道在等个啥，难道是熟人，或者是能去哈城开厂子的老板？
天色终于大亮，院里陆续有出来买菜的，不过穿着都不怎么样，看着年纪也有些小。
碰见贩子的小摊儿，伸头问一嘴，有的就直接买了一兜先回去。没一会，等虾贩子买完了，林飞带他回到车上，准备去吃早餐。
“臭小子，现在能说了吧，到底在打什么哑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