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和米酒 作品

第240章 突发

入乡随俗,是一个人到了别处最佳的社交策略,但作为生存策略就不一定好用了。

林飞不同意讲和,他来自于后世,虽然见过大g和路虎,见过鲶鱼和周公子,但真没被黑社会修理过。

不是说港岛法治文明么,凭什么给混混面子,挨了揍道歉有用,那还要警察干什么?

这边,他还在跟成龙掰扯。

忽然,屋里谁尖叫了一声,然后死劲的呼喊大夫。

林飞冲过去,看见屋里彭飞抱着百泉,正在搂着他的脑袋让他坚持。

很快,医生和护士围过来,让人把百泉抬到一架可移动的床上,然后推着往手术室跑。

林飞跟着一路送到手术室门口,然后被护士拦下来,只能跟着彭飞等在外面。

“百泉怎么了,咋地了?”

彭飞一脸的惊慌还未消散,“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啥情况,刚才还帮我擦跌打酒呢,忽然就迷糊了,嘴里也说不出来话了。”

完球了,林飞心里一凉,这种情况八成是脑出血了。

他趴到门上,大声的冲里面喊,“他被打到头了,肯定是脑子出血了,你们快开颅!”

里面的医生早见多了这种情况,眼下除了降血压,根本没有立竿见影的办法。开颅,说的轻巧,那需要纯熟的技术,跟先进的设备。

随便开颅,对病人更加危险,Ct上的影像,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如果是大出血,可能三两分钟人就没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二十多分钟之后,一位穿着居家服的大夫匆匆赶来,冲进手术室。

也不知道又等了多久,手术室红灯换成了绿灯,抢救结束了。

大夫推开门,摘下口罩,遗憾的摇了摇头。

彭飞如受重击,瞬间就整个身子都软了。这才几天啊,他的好兄弟刚刚来到港岛,今晚刚见到了什么是花花世界。

林飞此时,所有的思考都停滞了。他的视野只剩眼前的一小片,其他地方仿佛都是黑的,气息微弱而短促,心跳凶猛而漫长。

他的头皮发麻,每一根头发似乎都变成了钢针,他的手脚发软,好像中了什么给大象用的麻醉剂。

不,他不相信,这么一个活蹦乱跳的哥们,刚刚跟自己出来玩了一会,然后就这么没了。

百泉和胜利刚到的那天,他们还给自己带了好多好吃的,还一起回忆了在mdj拍照片的日子。然后自己带着他们吃了炸鸡,喝了咖啡,见识了可以随意租取的外国电影。那天,他俩好开心,一个劲儿的谢自己,帮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今天晚上,百泉还展示了自己的慢三步和交际舞,跟一个粉街的姑娘卖弄了好半天文艺。

他见过关之琳的照片,嫉妒林飞的桃花运,走了一个小赵,又来了一个小关。并且发誓,自己也要找个美女,然后给媳妇拍好多照片。

怎么会,就这么一会儿,活生生的一个人就没了呢。

他想冲进去手术室,看看这一切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大夫弄错了,是不是哥们麻药还没醒。

不过,大夫拦住了他,里面正在做闭合,不太适合观看。

如果是一个陌生人,他可能会害怕,会恐惧,但很难像眼下这么触动。这个百泉,虽然跟自己相交不多,但那也是“老朋友”,是自己记忆的一部分。

他无法接受,这么一个热爱文艺的小青年,就这么简单的,毫无意义的死掉了。

他的胸腔空的发痒,就像里面被什么掏了一个洞。

彭飞失魂落魄的站起来,然后借着门缝向里面望去,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个不停。

胜利显然处于一种失神的恐惧当中,窝坐在凳子上,浑身颤抖,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忽然,林飞慌了起来,抓着一个医生喊叫:“快给大家都安排检查,快,别再死人了,快....”

成龙那边也慌了,死了人,就是大事儿了。无论他愿不愿意,明天的新闻报道上,他参与黑社会斗殴,都会被放在头版头条。

这时候,不用想什么讲和了,只有先找邹文怀,这事情还有能妥善处理的机会。

他爆出身份,从警长那儿借来电话,然后拨给了自己的大老板。

医院里的兄弟们,纷纷开始紧张,仔细回忆着是否被人打过头,会不会几分钟之后,自己也一头栽下去。

头上确实挨了棍子的,开始排队进Ct室,或者在走廊上,接受大夫的各种测试。

林飞想了很多,百泉的遗体怎么处理,如

何跟他家里交代,这个仇该找谁去报,自己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

越想,越脑袋疼,不只是宿醉之后的头疼,还有长期失眠之后的那种头昏脑涨。

如果不是确信自己脑袋没受伤,他都怀疑,自己也脑出血,就要死掉了。

想到后来,他觉着自己身上的血都凉了。

从穿越到现在,一共不到一年的时间。来到这个时代,他略微知道社会气氛比较严肃,做事情应该避免张扬。可他总觉得,这世界是安全的,只要主观上不惹祸,自己就会平平安安。

可是今天,他建立的假象一下子全没了。

人,不但可以因为犯了错被惩罚,还可能因为疾病,因为灾害,因为什么不可预见的祸事,随时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

爱情、友情、亲情、事业、心愿、目标......

通通一切,在那时候都变成虚无,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死亡,原来就在身边,随时都可能降临。

那死后人会去哪儿呢,真的有地府或者地狱么,还是有一个灵魂的世界,还是真的就回归虚无,就一切什么都不知道了。

兔死狐悲,他两世为人,头一次深切的体验到了这个词真正的意义。

原来关于死亡的恐惧,是寒冷的,能抽空灵魂里的每一丝热量。就像是北方深冬的暗夜里,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旷野的大地上。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做什么才是对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都有点亮了,有个人递过来一杯热奶,两个包子。他机械的咀嚼、吞咽,忍着反胃把食物压进胃里。

慢慢的,世界变得嘈杂起来,眼前可以分辨的范围又恢复了正常,身体也逐渐恢复了温度。

彭飞过来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医院那边需要很多签字,无论是关于百泉的,还是关于费用的。

林飞看着这个认识了半年多的好兄弟,“你会恨我么?”

彭飞摇了摇头,抬头看向前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就是命吧,如果要恨,我也只恨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