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您知道这一对儿能值多少钱么？
我马末都是个实诚人，咱有一说一，这一对儿的鸡缸杯，可是斗彩里的宝贝。”
林飞摇了摇头，“我不懂这个，也没啥兴趣，宝贝就该送给能欣赏它的人。你帮了我的忙，这对儿杯子就当谢礼了。”
“那可不成，这太贵重了，要是传出去，我这辈子都甭想做人了。”
这有可能是实话，当然也可能是古董行里的一种手段。反正你这么说了，一旦交易，对方绝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悔。
林飞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按铃呼叫前台送两杯咖啡进来。
眼光扫过桌面，很显然有些东西被挪了位置。不过这些都不是保密呢，即便是工程师看了，也不知道自己在设计啥。
蔡澜拿过来的文稿，似乎被翻动过。
“马先生，你现在何处高就呢，有没有想过来港岛发展发展。如今改开在即，很多人都在弄投机倒把的生意，发财很快的。”
马末都还沉浸在得到宝物的喜悦当中，顺嘴回答道：“在一家机械厂当工人，最近开始转到销售科了。”
“你这么喜欢古董，应该也珍藏了不少吧，是不是将来打算开个博物馆，然后收门票挣钱？”
嗯？马末都转头疑惑的看着林飞。
这小老板，真够能奇思妙想的，自己哪儿有那么多钱买好东西啊，看见一件残破的钧瓷，都想了两年了还没凑够零头。
林飞从抽屉里拿出两只雪茄，从脚边捡了一个铁皮盒子当烟灰缸。
“我也是从内地过来的，当工人工资不多吧，能支撑得动你玩古玩么？不瞒你说，我现在的零钱儿，可以到侨外商店成堆的买。但我对这玩意儿没兴趣，也看不出来谁好谁坏，哪个更有价值。”
马末都习惯了听话外之音，林老板这是有意合作，想一起倒腾古董？
那可不行啊，卖点高仿给老外，那算是为国家争取外汇了。要是成批量的往港岛买货，这算个什么事儿啊，不成了二鬼子？
“多倒是不多，一个月八十来块钱。但我家庭还行，父母都有工作，我这俩钱都能攒下。平时也没啥糟尽钱的爱好，就得意这个。”
实话说了一半儿，他父母不只是有工作，而且是军区大院的干部，家庭条件那是相当的不错。
而且，他自己还有别的收入，在黑市帮人淘换宝贝什么的，一个月赚的比工资还多。
林飞也懒得再磨叽，跟这样的人精互相试探，自己可能还不到火候。
“我正在做一本杂志，向亚洲和欧美的富人介绍内地的风景名胜和人文古迹。内地开放在即，或许今年，或许明年，大量的西方人将涌进大陆，观察并寻找中国的未来方向。你觉着我这个项目怎么样，有没有机会？”
马末都还没等回答，林飞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
“杂志本身不赚钱，但阅读杂志的人值钱。我准备把杂志投放到亚洲的十几个国际机场，以及一百多家国际酒店。这广告价值很大，大到可以支付你每个月两千块的薪酬。”
“啥玩意儿？两千！”
“对，还是每个月的。杂志部门刚刚组建，还缺少一个通晓内地情况的人，最好这个人还能懂一些历史文化。”
小马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脸，哑在了当场。
掏家底儿的算法，马家现在能有个三万多块钱，这可是两代人几十年的积蓄。
什么财神爷啊，一张嘴要给自己一年两万四的工钱，这资本主义腐败人也太可怕了，这谁能遭得住啊？
“我，我不行啊，我还上着班呢。再有，我的文笔也不行，写个短篇还凑活，如果写旅游文章我还差得远呢。”
谦虚当然得谦虚，要看看对方的诚意。别人家是拿自己逗乐子，赶着扑上去了，倒成了一场笑话。
“也好解决，你只需要寻找高价值的旅游城市、风景名胜，然后邀请当地的文化学者来撰写文章，我单独给他们开稿费。”
林飞这么一说，倒把小马的心给浇凉了，原来没发现自己的文学才华啊。
“借着机会，一来你可以公费全国旅游，顺便养着你古玩的爱好。二来结交文化界，对自己也是一种提升，怎么样？”
他强忍着纳头便拜的冲动，僵直的做了个欲拒还迎的姿态，“那我考虑考虑！”
“行了，收拾一下，中午我请客，带你尝尝潮州美食。忘了说，我们杂志的三分之一版面，是专门介绍传统美食的。”
午饭，赵长
林和蔡澜作陪，俩人正好一个总编一个临时摄影编辑。
虽然不是一个系统，但赵长林也是大院子弟，俩人自然有很多共同语言。说到内地的文化，马末都基本是提南朝知道北国，侃起大山来，几乎是地动山摇，就没有他不懂的。
蔡澜也能看出来老板对小马有招揽之意，所以饭局上，频频递话，让他有充分展示的机会。
一顿饭宾主尽欢，山珍海味吃了个饱，洋酒喝了个够。
一算账，这一顿饭居然花了五百多块，贵就贵在这洋酒上了。什么人头马，居然要一百多一瓶，可吓死小马了。
合着自己工作一个月，连一瓶酒都换不回来。
回到酒店，马末都躺在床上，心里浪潮汹涌，根本静不下来。
这活儿，看来是不得不接了。
原本想着，这次回去多创作、多投稿，然后找个杂志社弄个闲差，空出来功夫多研究古玩去。
可对比之下，窝在杂志社好像也不是什么有前途的选择。钱挣不了多少，交际圈子也无法扩大，功夫更剩不下来。
而林老板这里，不但给的钱多，关键是能四处旅游，增广见闻，结交各地文化名士。
玩古玩，首先得有文化，否则就成了文物贩子。
想有文化，光读书还不行，得能跟名士多多往来，相互请益，打成一片。
这样，自己拿出来一件儿东西，大家伙才会捧，最后才能把一件宝贝的身价抬高。
躺着躺着，他又想起来林老板的那句话，“做个博物馆，卖门票挣钱”。如果结合文物拍卖，这未尝不是个好主意啊。
现在就差一个金主，只要有那么几十万在手，他有充足的信心，自己一定能收到足够多的宝贝，支撑起来一家私人博物馆。
这编辑，找个内地的杂志社是干，找个港岛的杂志社不也是干么？
干了，这两千块，必须得赚！
他又把自己写的那篇小文拿了出来，读了几遍，觉得似乎也没比看到的文章高明到哪里去。
不过，他手头有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