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知道林飞要一路北上，特意帮他申请了个白色车牌，还私下送了一把收藏级的小玩具。
世道很乱么，他有点怀疑，严打好像还要好几年之后吧。
一路到了广州，先去水厂转了一圈，然后又去了市政府汇报成绩，最后才来到了电视台。
其实，广东台和广州台，至少在眼前是一套班子两块牌子。
但拿省台去合作，觉得有点掉份儿，于是就用了广州台。
纪录片项目，几乎没有任何盈利空间。这玩意在没有电视广告的前提下，基本零收入。
大家愿意干，主要还是奔着情怀来的。
人文项目么，图的就是个意义，只要精神上收获了，物质上少一点也没啥。
说是考察，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
电视台这边报个计划，写一写拍摄方向，然后做一下物资申请。
“林总，我们都说了这么多了，您能不能给点意见呢？”
好家伙，拿钱还找事儿是么，老子可代表的是金主，居然想让我给你们出主意。
估计是对方看自己太年轻了，把自己当成了二世祖。
广东正在打破论资排辈儿的恶习，大家对自己这样年轻的俊杰，应该鼓励和羡慕的嘛。
难道非得来个老头子，用顽固不化的思维，对你们的工作指指点点？
“没啥意见，你们拍时代变化可以，拍旧时代的记忆也行，啥都不会，那就拍点自然风光。富士的目标是推广胶卷和机器，主要是让你们感受一下他们的产品优势。能不能拍出来好东西，全凭你们本事。我就是个商人，既没意愿也没必要指导你们创作。”
离开广州，他们会沿着海边一路北上。
他自己还有片子要拍呢，哪有功夫去操心别人。
《北上》主要是街头采访的形式，问的都是对未来的想象和期盼。
什么感慨过去，鼓吹当下，已赢又赢再赢的套路，一个也没有。他希望的是，若干年后，再拿出来，能感受一下时代下，人们思想的变化。
从东莞过惠州再到汕尾，然后再从汕尾去揭阳、潮州，中间转去梅州。
这一路下来，闭着眼睛还以为到了国外。
什么普通话，这地方就没那一说。除了政府的中层以上职员，整个城市你都找不到几个说普通话的。
尽管这些地方也不太富裕，但人确实自信，自信到脸上都闪着光芒。
与一些地方的“等靠要”不同，这些人太能从缝隙里找买卖了。
汕尾这个地方，居然有人把贝壳打磨了做扣子卖，都是17世纪的买卖了，居然让他们做得风生水起。
一个小小的集体企业，从鹏城做转口，一年能赚七八十万。
大家对未来的想象，那就是住楼、开汽车、用电不会停，一个礼拜能吃一顿肉，过年有新衣服穿。
也可能这里的城市化还不太够吧，他在街上采访到的，都不是什么国企工人。
大家的理想都很现实，现实到这已经是云朗工业园工人已经实现了的。
或许再过许多年，这些人重看自己，会笑话自己胆子太小吧。
梅州过去，下一站就是厦门了。
又一个海贸大城市，超级侨乡，即将对外开放的重要口岸。
在厦门和漳州玩了三天，吃了好多好吃的，然后又继续北上。
他发现，从拍挂历开始算，这些城市真的都发生了巨变。在港岛时，他还以为只有鹏城是那样，没料到，如今大家都跟开了加速挂一样。
总体来说，城市变得更大了，人变得更多了，商业活动更密集了。
唯独有一样让人难受，就是大街上，衣服仍然只有那么几样，到处灰突突的，缺少五颜六色的活力。
一路到了福州，他发现了一个绝大的秘密。
这边居然已经有不少的华侨投资，也不知道走什么手续过来的，反正满地的乡镇企业或者集体企业，后面全是归国华侨。
衣帽鞋袜类的居多，大的雇佣上百人，小的可能就几家几户。
产品生产完了，直接运到海边上船，最终也不知道出口到哪里。
他也不敢问，怕胡乱打听，再半夜让人给沉了河。
福州一带的经济明显比别处发达，人们的精气神也更好，说话的声音也昂扬，听着跟要出征一样。
在福州，他捡了一条小狗，应该是马尔济斯的串串。
看来当地经济真的发达了，普通人家居然养
得起狗，还能遗弃了不被人吃掉，这不得不说是个象征。
这小东西脾气不好，特别爱护食，喜欢对着比他大的任何动物呲牙。
为了不得狂犬病，他和司机都陪着小狗打了疫苗。
一路上有了这么个东西，旅途也就没有那么寂寞了。采访的时候，有时候他让受访者抱着狗，还能起到减缓焦虑，让人放松说真话的作用。
小关关电话里听说他捡了狗，非要自己也养一只。
她喜欢松狮，大大的、胖胖的，笑起来非常可爱。唯一不好的就是这狗掉毛厉害，她整天被关妈妈骂。
车到台州的时候，他被马末都截住了。
“神仙啊，你不去跑稿子，跟我玩什么纪录片啊。再说了，这跨行，跟你那纸媒也不是一个东西。”
“老板，我这免费陪同还不行么，不加工资，就让我图一乐。”
“你肯定有事儿，要不不能在这等我三天。说实话吧，只要不是开歌舞厅，其他的都可以研究。”
“我一文人开什么歌舞厅啊，老板你编瞎话也不能埋汰人啊。咱一文艺青年，读书看报拍照片，可清高着呢。”
林飞乐的上气不接下气，就你老马还清高，蹲胡同子买人尿壶的事儿都能干出来。
台州也算上古名郡，自东周列国时代，这地界就有人住。
秦汉正式设郡，一直传到今天。
从南宋之后，这里就成了经济要地。名人辈出、古迹遍地、寺庙林立、连大街上的石道，铺的都是700年前开采的石头。
“老板，你听过吴越国么？”
“虽然我没文化，但是吴越我还是听说过的，吴王夫差，越王勾践么！”
“不是那个吴越，是钱鏐创建的吴越国，唐朝末年建国，到宋朝天佑年间归顺赵二。”
“哦，这个啊，听过一点。不是说，老钱家才是真正的中华世家，千年门第么。好像有好些科学家，都是他们家出的吧，就比如钱学森和钱三强。”
“对对对，就是这个。”
“你说这个干嘛，咱要去拍这个，还是去旅游逛景点？”
“有大宝，钱鏐王御赐的瓷器，钧窑瓷器，论克重比钻石都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