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有很多地名,听起来十分奇怪,如果深究起来,后面倒有一段奇妙的故事。
教授跑到档案馆去查资料,找一个75年林姓去了北方村落的小青年。
查来查去,居然追溯到一个叫做前湾堤大队的地方。
找来地图,这地方在纸面上根本不存在。由于改名生性,地图更新很快,如果揪着一个名字不动,查找就会陷入死胡同。
只能翻出来以前的老版地图,再一点一点的寻找。
前湾堤,一听就知道是关于一道河堤的,而且大概率河水还在这里改了一道弯。
河叫做金堤河,传说是秦始皇巡游齐鲁,到此地营建的一条小型灌溉渠,也兼做运兵河。
当年黄河还没有四处泛滥,更没有形成天下悬河,到了入海口形成了一片滩涂之海。
金堤河的作用,就是排出滩涂沼泽里的水,使得农人方便种田。那时候北方降水量还很大,黄河的水不但能带来丰富的营养物质,还可以冲淡入海口附近的咸水。
只是后来沧海桑田,黄河下游才因为洪水泛滥变成了盐碱地,水量减少,造成了海水内侵。
教授查到,如今的利民大队,跟林茂才的记录中所说前湾堤,极有可能就是一个。
打电话一番核对,终于确认,在52年之前,这里确实叫前湾堤。以前就是个海边渔村,四边不靠,离最近的集镇三十多里,连收税的人都不踏足这里。
得到了线索,他赶忙返回宾馆,邀请林飞一起前去验证。
三菱吉普经过几天的修整,这回又踏上了一段坎坷之路。连砂石路都不算,经常要纯粹的越野,走牛车的车辙。
从济南到滨州,从滨州到东营,东营城再往东南走七十公里到海边,才能看到前湾堤。
此时,泄河早就没了作用,单纯的剩下一条壕沟。
附近也没有农田,全是长在盐碱地里的芦苇荡。本地依然住户稀少,这些渔民大渔自足,想要搞点花销,就割芦苇卖给东营的造纸厂。
车子在附近转了好久,才终于看见一个稍具格局的聚落。
也不大,只有五六家人家,乱糟糟的拼在一起,围在中间的,是一口咸水井,井口附近好多盐嘎巴。
到了这,林飞还是什么也回忆不起来,前身看来是彻底消失了,见了老家都不知道反应。
一户户打听,当年谁家姓张,谁家养过一个姓林的娃子。
村里人都摇头,大家都姓张,可没人姓林,更没有杨过姓林的娃子。
见了林飞,也没人觉得面熟,村里年龄相仿的人,也不曾表示出,对他有任何印象。
事情到这里又卡住了,教授急的直上火,嘴上长燎泡,眼皮长针眼。
“有没有可能,你当初用的是化名,只是填档案的时候,才恢复了本名。如果一个老人养育你,家里还有别的孩子,这应该大家都有印象,我们再去别的地方转转。”
于是,一伙人就在这几十平方公里的海岸附近打转儿。
见了一户人家,就过去聊聊,看见几个渔民,也凑上去拉呱拉呱。
一整天都没什么收获,大家精神异常疲惫,连老马这样好热闹的人,都失去了探究的兴趣。
“怕是中间还有什么差错,也许你填写的地址,根本就不是真实的地址。所居住的地方,另有所在。”
大家也一致认同,按照林茂才的记述,张爷爷家里应该人丁兴旺的,毕竟响马队的遗孤都养在他那里。
回到最近的集镇,白浪镇。
这里跟镇江一样,原来是潍河的出海口,涨潮之时,海水倒灌,河面会形成三尺高的白浪,由此得名。
只是如今海平面降低,海岸线已经退到了十几公里之外。
小镇不大,远不如鲁西、鲁中南,一个村落就有几百户人家,看上去蔚为壮观。
白浪镇只是不得已规划的小镇,为管理这片滩涂上的居民,勉强设立了一个机构。
镇上除了镇公所之外,饭店没有,邮局没有,派出所也没有,唯一显示它地位的,是一个并不怎么高大上的供销社。
想要住店,旅店也没有,只能商量到居民家借住。
这边都是盐碱地,种不了粮食。
借住的地方人家也是使粮票的,不理会任何搭伙的要求。甚至连被褥都没有,就借住一间空屋,给扔了一摞芦苇编成的席子。
外汇大法在此地失效,主人家连本朝货币都不认识,他们只知道用席子进行交易。
这些粮票粮本,是供销社为了限制他们换购而发下的,其实他们也并不使用。
今天晚上,他们只能啃了点煎饼,早早的合衣躺下。
第二天,是白浪镇的圩市,会有城里的商人,来收购席子和各种芦苇的编织品。
林飞带着相机,打算拍一点照片留作纪念。
教授四处转悠,找老人聊天,期望能在只言片语中,寻到一点前湾堤村的踪迹。
老马依然入股,眼睛只盯着古董。如果林茂才的把兄弟真是响马,那多半会留下一些防身之物。如今太平了,拿出来交易,缓解一下饥荒,也是十分合理的。
他在供销社门口立了个摊儿,摆上几件东西,做出一个收购贩子的架势。
本地人的手艺极好,不但能做芦苇席子,还会做各种编筐和小水果篮,也能扎成送给先人的童男童女。
林飞拍得不亦乐乎,没一会功夫,三卷胶卷就按完了。
这本来是他留着拍老房子的,可惜地方没找到,现在只能物尽其用了。
到了中午,圩市上有卖鱼饼的,咸鱼做的肉松,拿二合面的薄饼卷了,吃起来非常顶饿。
教授一无所获,嘴上的燎泡破了,又重新涨了一圈。
老马两只手插在袖筒里,猫着个腰,头上还戴了个芦苇编的草帽。除了脸不够黑,已经融入了当地的气质。
“几位,鱼饼吃的还行么?”
“嗯,还行,如果能加点海苔,那味道还能更上一层。”
老马忍不住内心抱怨,这个老板怎么跟没事儿人似的。这么多人,不都是陪着你来寻根的么,你倒好,一点不发愁。
“那你们没注意么,林老爷子的打油诗里,好像提过几次这种鱼饼。我问过当地人了,除白浪镇外,周边并没有卖鱼饼的习俗。而且,这做鱼饼的,也只有一家手艺传承。只要找到这家的老人问问,说不定就能打听出来有用的信息。”
教授恍然大悟,立马扔下东西,冲出去找卖鱼饼的小贩。
“嘿,真着急,我话还没说完呢!”
“其实不找卖鱼饼的,我也已经打听到前湾堤了。上午我用香烟、肥皂、火柴和一些日用品,勾兑上好几位要换老物件儿的,其中有一位跟我说,他家有民国时期大户人家用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