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问的是啥意思?”
计划时代啊,有工作有户口的才能算人。要是个体摊贩之类的,保险都没地儿交,生病了医院不给报销,老了也没有退休工资。说的不好听一点,没单位的人,约等于农民待遇。
林飞当然为的不是编制,他为的是档案关系。
正式的单位,才能把劳动关系转出来,才能免于归编服役。
“我是想问,这肖像馆经理,能签劳动合同么?”
这下轮到栾经理为难了,此时双轨并行不假,但另一轨完全是摸着石头过河,国内还没有正经的《公司法》呢。
外国企业怎么雇佣员工,怎么为员工缴纳社保,一点规章制度都没有。
特区还好一些,有单独的政策。
宾得这样的企业,注册地放在了首都,走的是合资的路子。也就是小双轨,各国员工按照属国进行社保登记。
但是名额非常有限,就“亚飞中国影像制作有限公司”来说,总共就批下来8个员工的名额。
签合同,得看肤色够不够红。
栾经理自己的单位关系还挂在原单位呢,一时半会也享受不到洋行大班的待遇。
“小飞啊,合同很重要么,最后还不是看能不能赚钱。要不这样,我给你开五十块一个月,然后肖像馆的利润,你跟公司五五分成。这待遇相当不错了,一个月少说赚一百块。”
他也没经营过照相馆,这个职位是借着父辈关系搞下来的,对于赚钱这回事儿,他还真不清楚。
没有合同,就无法调动档案。调动不了档案,自己就要回去服役。回去服役,很可能就会错过摄影的潮头,成不了元老大法师。
这么一想,林飞就懈劲儿了。
“栾总啊,不是我眼界窄。咱们都是国人,对这事儿门清,有编没编,那可差着事儿了。”
编制这东西,也不是栾健能主宰的啊。
“兄弟,要不这样。这次交流活动总部非常重视,你先把活动拍完,然后我拿着你的作品说话,请总部审批。”
“那得什么时候啊,一个月拍不完,我这事儿不耽误了么?”
“哪儿能呢,日方对此非常重视的,一直在催着呢。之前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才,现在你不来了么,只要你拍好了,咱们立马发传真。我瞧过你的作品,震慑小日苯绝对没问题。”
林飞一瞅,这家伙也没啥忠诚度啊,还日系员工呢。
“总共多少位嘉宾学者,不要求大精品的话,一天十个人,不过得加人手。”
栾健从桌上拿起一个文件夹,找了一会,翻到嘉宾名单。
“一共请了38位嘉宾,你也不用一天十个,慢工出细活,一个礼拜干完就行。”
林飞一琢磨,倒也来得及。“时间倒也可以,不过我需要理发师,化妆师,摄影助理,最好还得有个接待服务员。”
只要不签合同,栾健随他雇多少,直接满口答应。
“那明天咱就开始干活,今儿下午我去找摄影助理去。”
俩人定下计划,林飞出门左拐,坐上了去往师院的公交车。
让他满哈城找专业理发师、化妆师、摄影助理,那不如直接弄死他。直到九十年代,北方的妆造能力都是不忍卒睹,南方还好一点,起码可以跟着港岛照猫画虎。不过画的也不咋地,一股乡下屯泡风。
甚至可以说,在日韩妆造输出之前,大陆地区的美妆能力,无线趋近于零,而且是从负的方向。
搞摄影造型,唯一能同频的人才,那就只能是美院的高材生们了。
换个人,你问他什么事阴影明暗,什么是线条和色彩,估计不出三句话,直接大脑宕机。
今天换了一身贴近于本地人的打扮,传达室老头没拦人,他直接溜达着走进了美院小楼。
雕塑老王一见林飞,还以为又有活了呢,赶忙给他倒了一杯凉茶水。
“林经理,又有新活儿了么?”、
“影棚已经通过验收,马上就开始拍摄了。临时想起来,还缺几个助手,这不找你来问问路么?”
老头一听,以为林飞不想把话说的太明,笑着点头答应,“应该的,有啥需求你尽管提。”
林飞可不想再出一把报社那种被人举报的事儿,拉着老王下了楼。
“先说短期的,一天五块钱。我需要一个灯光助理,一个化妆师,一个造型师。到时候我会在摄影馆旁边找个理发店,化妆造型搁理发店那边工作,灯光助理跟着我,顺便跑腿干点杂事儿。”
这话要是跟国画系将,非得让人打出来狗脑子。
不过老头是搞雕塑的,装修都干,一点架子没有。只是琢磨了一下,立马就答应下来。
“林经理,这打光的事儿,我手底下学油画的就能干,肯定比照相师傅都干的好。化妆和造型,这个应该找谁啊?”
“你啊,身在宝山而不自知。化妆当然也是油画系的,造型肯定是服装或者雕塑系,具体也不一定干活,可以给理发师出主意。”
“那行,一通百通,雕像能做,活人也能做。”
老王说的渗人,不注意还以为是干殡仪馆的。
从美院出来,已经五点多了。
学校附近商业萧条,一点后世那种大学城的感觉都没有,估计是现在的学生太穷的缘故。
也没啥着急的事儿,他就腿儿着往前走,傍晚的温度刚刚好,很适合遛弯。
下班的人潮,确切的说,是车潮淹没了马路。
这座有两百万人口的工业之城,拥有七十万的工业人口,这下班时段的景象,完全不属于后世一线城市的晚高峰。
一眼望不到头的车流,黑压压的铺满了整条街道。
自行车的铃声此起彼伏,嬉闹的欢笑声,和夏天的阳光一样灿烂。
路过一座桥,下面有小孩子在钓鱼,聚精会神的样子,跟自己小时候一模一样。
一直走了半个小时,他又回到了报社附近。
两天没见着老崔了,他得把事儿说清楚。年轻人,一定不能给人留下不值得托付的印象。
在大门口等了很久,直到报社有些屋子都亮起来灯了,老崔才推着自行车,慢慢的从院里出来。
“崔老师,崔老师,这呢!”
老崔从思绪中回神儿,瞧见了正在挥手的林飞,赶紧加快了脚步。
“我还正愁呢,怕一时联系不上你。事儿我都处理完了,就是有点对不住你。”
“您太客气了,该得的我一点没少,这便宜占的够多了。走,晚上我请客,咱们吃烧麦去。”
老崔的车把上挂着一只黑色的公文包,他一只手扯开拉链,从里面找出来一个信封。
“咱干事儿就得师出有名,瞧瞧吧,我让铁总给你出的介绍信。”
林飞打开,上面盖着哈城铁路局工会的红章,上面是铁画银钩的钢笔字。
“兹聘请林飞同志,作为我司庆祝祖国华诞三十周年特别活动评审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