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忠实把你卖了!”
闫学成的一句话,瞬间让林飞心里咯噔一下。
“又是帮人赚钱,又是给人出谋划策的,你捞到什么了?关键时刻,人家为了官位,全当没事儿人一样,还在陪着达官显贵应酬呢。你说你,明明一身的才华,为什么要委身于人呢,他老崔能给你什么?”
林飞的脑袋有点迷糊,强忍着困意,调动精力,想分析出他话里的意思。
“有多大脚,穿多大鞋。有什么话你直说吧,我说过,自己是个很容易被收买的人。”
老闫招手,有人递过来一瓶冰镇的汽水,还有一块抹了蜂蜜的甜点。
林飞喉头一动,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原来人的意志这么薄弱,饿了几顿之后,食物居然充满了无比强大的诱惑力。
守卫重新把门关上,屋子里归于寂静,好像能听见心脏跳动和肠胃蠕动的声音。
气泡从瓶底成束的浮起,像一个由珠子连成的线,香精的气味钻进鼻孔,大脑疯狂的发出信号,他忍不住闭上眼睛贪婪地嗅着味道。
闫学成把两样东西推到他面前,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查过了,你跟他没什么交情,犯不着替他挡枪。
在二十多份认罪书里,都提到了你的带头作用。如果坐实了,你就是破坏经济秩序的主要首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至少十年,十年内你要每天过这样的日子。吃不饱,穿不暖,病了没人管,可能还要干体力活。你会死的,死的悄无声息。
想想你的才华,你的恋人,你的朋友。他们会支持你替人受累么,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在这里?
人应该以自己为先,起码要先保证自己的生存。你没做错什么,只是趟了一次浑水而已,这里面的每个人都不干净,但这与你无关。你太年轻了,对社会还缺少深刻的认识,一时之间受了蒙骗,这真不是你的错。”、
我很欣赏你,有才华,也愿意做事。能够跳出窠臼,出奇制胜,做出很多前人不敢想的事情。以你的条件,只要有人帮衬,只需要短短几年,一定会在哈城获得一席之地的。但是,你不应该去冒险,尤其是跟一帮普通人去冒险。他们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一旦落水了,恨不得踩着他人的脑袋活命,他们并不是你的朋友。
如果你想好了,那就告诉我,我可以帮助你!”
林飞深深的吸了好长一口气,也许是缺乏糖原,脑子生锈了一般,根本转不动。
“要我做什么,直说吧!”
闫学成笑的很阳光,就像一个菩萨。
“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签几个字。之后,我会安排你负责铁总的摄影项目,你想要做摄影杂志,也都可以给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做你自己。这就是我的条件,就这么简单。”
老闫掏出一张照片,一个明媚的女子站在码头上,背景是湛蓝的天空和白色的海鸥。远处有朦胧的人群,以及林立的桅杆。
“年轻人就该热爱美好的东西,美丽的风光、甜蜜的恋人、午间的欢乐、傍晚的悠闲。你值得过上更好的生活,而不是掉进一块烂泥里。谁都不值得你拯救,你应该先学会照顾好自己。”
老闫的话,就像咒语一样,林飞他的脑子本来就迷糊,现在越来越昏昏沉沉了。
有个声音在他的内心深处响起:不行,人无信不立,你是个君子,要做一个正当且刚毅的人。
可是他自己却不同意,“我只是个小人物,会拍拍照而已,我要守护谁,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迷迷糊糊中,闫学成递过来一支笔,然后让他写东西。
他垂下左手,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内侧,竭力让自己恢复一点理性。
绝不能留下文字,这是个圈套.....
可是,体力和脑力,并不支持他的决定。
等闫学成出来,韩文琪已经抽掉半盒烟了,地上还堆着两支汽水瓶。
“姐夫,咋样?”
老闫单边脸抽动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嘱咐守卫,就让林飞呆在这间新屋子里。
当天下午,日报和秘书办那边,都收到了对崔忠实的举报信。
其中有一封数据详实、措辞严厉的,来自于一位教育系统的领导。崔忠实所犯错误,首先就是一个欺世盗名。推动什么惠民工程,实际上是破坏现有经济秩序,组织他的一小撮人马,行敛财之实。组织摄影艺术研讨会,搞摄影展,实际上是拉帮结派,为自己寻找保护伞。那个关注乡村教育的项目就更别提了,完全就是借机抹黑,挑动社会情绪。
几顶帽子扣下来,连看重老崔的大领导也压不住了。让他赶快收拾收尾,或者把影响降到最低。
崔忠实这时候终于明白了,原来他才是目标。
自己推动的几件事情,虽然也得了名和利,但伤害到既有群体的利益了。
作为一个耍笔头子的,他并没有太丰富的管理经验。现在出了事儿,他明白,一定是哪儿出了篓子了。
在最初的印象里,下乡销售,只有几十人的规模。现在人家举报说扰乱了几个县,一定是该死的徐建章骗了他。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人家想忍让都不行了。还有“大眼睛”的事儿,也肯定是让某位领导吃了挂落。
想要平息事端,那可不是太容易的事情。
大风都刮起来了,总要拔起几棵树,吹飞几条鱼。
舍弃谁呢,是徐建章的电扇厂,还是拍照的林飞,或者跑路了的栾健?
能决定这件事的,有两个源头。一个是去供销公司请罪,另一个是去找教育领导认错。
衡量了半天,他还是觉得领导好说话一些,自己在文化系统,算是跟教育多少有点香火情。
通过社长,他终于联系上了那位领导。
对方的要求是:承认错误,表示调查不全,造成报道失实。乡村教育的状况整体是良好的,红石屯那样的情况,只是极端的个别行为。停止继续为乡村学校募款,把剩余款项,转移到城区的子弟小学建设上来。
这就是既往不咎,放过一马的条件。
老崔很为难,没了这个,他就失去了金字招牌。
而且,这不但不再是他的护体金身,还成了一块遭致攻击的软肋。
这么说了,就等于宣布自己的zz生命结束,彻底告别了在仕途上的希望。
他很犹豫,不做,领导会厌弃他;做了,自己就再无价值。
而且,这么下来,他要抛弃所有人,从此以后,在哈城,他再难交到一个朋友了。
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老社长递过来一根橄榄枝。如果他愿意承认错误,可以调到兴安岭森工系统,做主管宣传的二把手。
看来这就是交易,他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