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架脖子上知道后悔,晚喽!
林飞想说,我当初就不该来这个地方,不来这个地方,我就不会碰见栾健;碰不见栾健,我就不会弄广告摄影;不弄广告摄影,我就不会去找徐建章;不找徐建章,我就不会弄什么销售公司;不弄什么销售公司,就不会惹出来大清查。没有大清查,自己就可以快快乐乐的做一个摄影师。
这一切,都要怪崔忠实。没有他,自己也不会参与什么春耕报道,更不会有一天来哈城帮着弄什么铁总的摄影大赛。
当然,还有另一个人要怪,那就是有话不能明说的老高。如果老高早点把话说开,那自己已经在港岛的维多利亚喝下午茶了。
眼下,十死无生。
在一个先军政治的氛围里,自己一个来历不明还搞出一堆麻烦的人,作为不安定因素,被肉体毁灭是必须的。
翻遍所有的小说和影视剧,能给自己做参考的,看来只有《黎明之剑》了。
在被逼问的三分零十五秒之后,林飞决定撒一个弥天大谎。
“在正式回答问题之前,我想先讲一个故事。故事的名字叫《诸神的黄昏》,在宇宙中,每一个孕育文明的星球,都会产生神明崇拜。然而,文明天然的会对神明祛魅,会有开拓探险精神。所以,每当文明发展到一定阶段,神明就会发动灾难,将文明毁灭或者困住。使他们只能崇拜自己,然后直到宇宙寂灭。
宇宙很大,总有一些例外。在一个叫做奥尔特星云的地方,里面有一个恒星系,孕育出了一个特别的文明。他们不崇拜太阳和月亮,也没有信笃山川湖海,这个文明信仰的是一个虚神,这个神的名字叫做【明天】,也可以叫做未来。于是这个文明失去了神的枷锁,一天一天的发展,终于有一天,他们发明了能够宇宙航行的引擎,开始了全宇宙的探险。
他们路过一个文明,就把那里的神明带走,或者进行原地毁灭。失去神明的文明也脱离了摇篮期,将目光投向深邃的宇宙。他们称解放者为领航者。可是,这样的行动也并不总是顺利。有时候,一个旧神被消灭了,文明又会创造新的神明,然后再次陷入循环。
很多很多年以后,越来越多的文明踏足星空,穿梭宇宙。神明们恐惧了,他们创造更多的律条,订制更严酷的法则,连人们仰望星空都不再被允许。甚至,他们封闭了天空,把星球装扮成一个荒芜的地方。
又过了很多年,文明里有人发明了深空通信技术,听见领航者留下的宇宙广播。他们决定斩断与神明的链接,发展自身,准备拥抱无垠的宇宙。于是,一场在文明与他们的神之间的战争,轰轰烈烈的爆发了。”
“后来呢?”有人问。
林飞抻了抻肩上的衣服,汗水打湿了衬衫,紧贴在身上,难受极了。
“我确实说不清自己的来历,甚至在高叔叔跟我摊牌之前,我都以为自己就是林飞。我的记忆,就是从四年前的那个冬天开始的,之前的事情,一片空白。
当然,这并不重要。接下来的事情,才是你们想听的重点。
大概三个月之前,在我见到相机的那一刻,我的身体突然觉醒了。没有记忆,单纯就是一种感觉,似乎我对画面、颜色、构图,有种生理性的热爱。于是,我就申请担当我们二七四的摄影师。在那之后,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学习摄影上,白天想晚上也想,那些技巧就像埋藏在我的血液里一样,很快就能被我掌握。
再之后的事情,你们就能查到了。日报的崔老师看上了我的技巧,带着我做了春耕报道。再然后,我就到了哈城。”
“说重点,别扯闲篇!”金月姬的秘书有点不耐烦了。
“好吧,我们就说到哈城以后的事儿。为了获得回城资格,我投奔了崔老师,帮着他弄作品筛选的工作。后来,两个副主任抢位置,我无辜中箭,被日报扫地出门。之后,在崔老师的引荐之下,我认识了宾得相机的代表栾健栾经理,从他那儿我认识了来哈城秘密考察的日本官员木下先生。
你们应该有人知道吧,从今年开始,日方将陆续向我国提供总计三万亿日元的援助贷款。而我国,也将挑选一批城市,作为前期改革的对外开放试点城市。我想,你们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拿到贷款,引进设备和技术,获得试点资格,这个城市的经济就将腾飞。木下主要考察的重点是一个城市的经济活力,这包括工业化人口的素质,市场运转的灵活性,营商环境的好坏。
当我知道这个事情之后,我就发誓一定要帮哈城争取下来这个名额。那样,也许哈城就不会晒被子落一层煤灰;大街上满是闲逛的青年;农村的孩子上不起学还饿的面黄肌瘦;像我这样的年轻人就可以靠双手挣一碗饭吃。
为了证明我的观点,所以我找了很多企业,帮他们拍摄产品广告。去找我的老上级徐建章,让他组织待业青年下乡做销售,鼓动崔老师做宣传,让哈城重视农村孩子的教育培养。
可是,我觉得我错了。
木下先生去港岛了,我曾经对他说,以港岛为中转,可以在那儿获得哈城工业化升级的设备和资金。他还在那儿等着我送过去资料,跟他聊三来一补,聊技工贸。我很天真,我以为这个世界没有神明,我错了。”
说完这些,他一副绝望的神情,瘫倒在椅子上。
林飞用尽了毕生所有的才华,将大义凛然和委屈失望,完美的融为一体。
即便是马龙白兰度、阿尔帕西诺、蒂姆罗宾斯、马修麦康纳....等一众影帝看了,也会啧啧称奇、自愧不如。
现场变得异常安静,能听见错杂的如同鼓点般的心跳,如同巨兽匍匐时的呼吸。
在这一刻,时间好像暂停了。
表针一格一格的往前跳动,窗外的风、天上的云、都在时间里定格。
有的人脸涨的通红,有的人眼里充满了热切,有人的拧着眉毛疑惑不解,有的人冷峻得看穿了一切。
在等,等一个人先开口。
大家都想当那个力挽狂澜的人,成为万众的救世主,而不是故事里的神明。